她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哭腔。
“洛林远,你到底去哪儿了?”
此时,飞机即将起飞的广播声打断了周围的宁静。
我没有回应,默默地将手机关机,随后靠向座椅,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或许是近期经历的种种太过沉重,让长久以来饱受失眠折磨的我,在万米高空的机舱内,意外地获得了久违的安眠。
即便是在梦中,许染月的面容也反复出现,挥之不去。
记忆中,六岁时的我们天真无邪,玩着过家家的游戏,她说,她是我唯一的新娘。
转眼间,十八岁的我们确定了彼此的关系,她笑着跟我说,如果未来我给她的婚礼不够盛大,她一定不会原谅我。
然而,我们的感情究竟是在何时开始悄然变化的?
是洛嘉恒的出现打破了这份宁静,还是早在这之前就已埋下了伏笔?
我试图回忆,却一片模糊。
许染月,这个名字几乎贯穿了我前半生的每一个角落。
想要彻底放下她,对我来说,就像是要从自己身上剥离掉一层皮,抽走一根根骨头,痛彻心扉。
走下飞机,我心中竟生出一丝畏惧,迟迟不敢打开手机。
“林远!”
一个熟悉的声音穿透人群,是我妈,她在一群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中向我热情地挥手。
多年未见,她已不再是记忆中那个因等待而满含忧愁的妇人。
岁月虽在她身上留下了痕迹,却也赋予了她更加耀眼的光彩。
“你真的长大了。”
我妈的手轻轻抚摸过我的脸庞,话语中满是歉意与疼惜。
“对不起啊,林远,这些年妈不在你身边。”
我紧紧抱住她,红了眼眶。
“妈,我不怪你。”
我轻声说,仿佛是在安慰她,也是在告诉自己。
我想起了她曾经的话:“要学会先爱自己,再等待被爱。”
这句话,二十年前他对我说,如今,我也同样践行。
两代人的选择,跨越了二十年的时光,却惊人地相似。
“林远,许染月的电话打到我这里了。”
我妈温柔地抚摸着我的脸颊。
她坚定地看着我,“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妈都会无条件支持你。”
打开手机,屏幕上满是许染月的来电记录和短信。
它们密密麻麻,仿佛在诉说着她的焦急与不安。
我还没能一一细读,电话铃声再次响起。
“林远......”电话那头,许染月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那是释放压力后的释然,也是我从未见过的紧张与迫切。
我真的不太明白,既然洛嘉恒已经回来了,她为什么还如此在意我这个替身。
“林远,你看了我的日记对吗?
但那里面写的并不是真相。”
她急切地解释,“我和洛嘉恒之间只是纯粹的兄妹情,没有其他。
我承认,最近确实忽略了你,但我从未想过要伤害你。”
她的话让我有些恍惚。
“许染月,我明白你嫁给我是出于责任,所以我决定离开,让你们两个能在一起。”
我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这样,你应该就没有遗憾了吧?”
“可你看起来并不开心,甚至...你在哭?”
她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然而,从许染月的日记里,我看到的是洛嘉恒在她低谷时给予的光亮,成为了她记忆中无法抹去的一部分。
她完全忘记了,在我陪伴他的那段艰难时光里,我所做的一切牺牲和努力。
她籍籍无名的时候,是我陪着她连轴转参加各种国际大赛。
她陷入瓶颈的时候,也是我花光了自己的积蓄帮她找顶尖的钢琴老师指导她。
她去参加商业宴会的时候,也是我替她挡酒,一次又一次把自己喝到胃出血。
这一切的一切,她都不记得。
她只记得洛嘉恒带给她那种刺激叛逆又新奇的体验。
她把洛嘉恒送给她的那条廉价手链珍藏起来。
她心里想记住的,只有那个穿着白色衬衫带着她在盘山公路上飙车的洛嘉恒。
如今,她终于找回了自己认定的此生挚爱,却开始莫名其妙地怀念起我来。
她竟说:“林远,你逃婚是为了报复我对吧?
你心里还是有我的,因为太爱我,才会因为我最近的疏忽而这么做。”
她接着说:“没关系,我会原谅你的。
无论你做了什么,我都会原谅。”
我愣住了,心里五味杂陈,竟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反驳。
回想过去,我也曾年轻气盛,和她吵过、冷战过。
但每次我这样,许染月总是冷漠以对,既不哄我,也不责备我,只是静静地看着我难过,等着我主动求和。
我以为她就是这样的性格,不懂表达。
现在才明白,她其实什么都懂。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她对我了如指掌,知道我爱她,离不开她。
所以她才敢如此有恃无恐,仗着我的爱,忽视我的感受。
她万万没想到,我会如此坚决地离开,没有一丝犹豫。
这一切的变故,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让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她害怕我再也不会像以前一样,像条狗一样围着她转。
当我彻底想清楚这一切后,对许染月的最后那点不舍也瞬间烟消云散了。
我深吸一口气,对她说:“许染月,我真的很感激你,在我最艰难的日子里给过我温暖。
因此,我愿意放下你对我造成的所有伤痛。”
“逃婚不是我的报复手段,而是我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从今往后,我们之间既无爱意也无怨恨,只愿我们都能各自安好,最好再也不要相见。”
说完这些,我毫不犹豫地将她的联系方式拉入了黑名单。
我转过身去看向我妈,挤出一个不太好看的笑来。
我妈却拍了拍我的肩膀:“一切都过去了,从现在开始,妈和你一起,迎接新的生活。”
“走吧,妈给你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