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可以如常行走了。
我一怔。
下意识把红肿丑陋的双手藏到了身后。
可脏污的裙摆和破旧的鞋子却藏无可藏。
实在是,太狼狈了。
我张了张嘴,想问他怎么在这里。
可瞥到从伤兵营出来的林静云时。
我忽然明白了。
“你是来接林将军的对吧?”
裴述白难得嘴角动了动,却没有立刻说出话来。
“我不……林将军来了,我先去忙了。”
我笑了笑弯腰继续清洗堆积成山的纱布。
林静云已经快步走到裴述白身旁。
“述白,你怎么过来了?”
“下次我定要让北狄那些杂碎偿命,兄弟们不少……”两个人的对话声渐渐远了。
我垂着眸子。
只觉得今日的西北风实在太冷了。
冷到了人心里。
冷的人直想哭。
我目光不自觉的追随着林静云和裴述白的背影而去。
可就在这刹那。
余光却瞥到一个扮成伤兵模样的人。
悄无声息从脚腕处摸出来一把匕首,跃身而起朝着裴述白和林静云刺了过去。
我没看清楚刀尖是朝着谁的。
反应过来时。
身体已经比大脑反应更快的扑了过去。
我从不知道自己原来可以跑得这么快。
那瞬间,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甚至匕首刺进身体的时候,我都没意识到痛。
只看清楚裴述白脸上溅上了一大片鲜血,红的刺眼。
甚至连裴述白的双眼都被染红了。
看着他眼底那一抹红色。
我终于后知后觉觉得疼。
我感觉到身体被裴述白抱进了怀里。
他动作很轻。
我没有感觉到排斥和厌恶。
他好像在问我疼不疼?
我想说废话,当然疼啊。
扎你一刀你试试。
可一张嘴就变成了。
“唉,你没事就好,这样一来,咱俩能不能两清了啊裴述白,我真的,不太希望你再恨我了。”
裴述白没有说话。
大概这对他来说,是一件无法答应和承诺的事情吧。
我也不在意。
我感觉到身体的温度慢慢变低。
这个时代医疗不发达。
我八成是快死了。
都快要死了,我其实也没那么在意裴述白是不是还恨我。
我伸出丑陋的双手。
大着胆子摸上了裴述白的脸。
果然看到那只手被他的脸衬托的更丑了。
我有些想笑,又有些想哭。
“裴述白,你可千万别死,至少,不要随随便便死,你看你长这么好看,死了,多可惜啊……”最后一点力气终于用尽,手腕垂了下来,却好像被人接住了。
有人在我耳边大声喊着什么,可我已经彻底没了意识。
很明显,我低估了这个时代的医疗技术。
也高估了那柄匕首的威力。
在昏睡了一天一夜之后,我醒了。
入目是陌生的营帐,充斥着一股淡淡的竹叶香味。
我趴在床上,下意识想起身。
可刚一动。
一股剧烈的疼痛袭来。
我“嘶”了一声。
肩膀立刻被一双大手按了下去。
“别乱动。”
这个声音,是裴述白?
我扭头看去。
果然对上那双寒潭般的眸子。
只是此时那双眼里似乎闪烁着什么。
可没能我细看,裴述白便起身离开了。
我一阵失落。
可下一秒。
盛着温水的杯子递到了唇边。
“喝点水吧。”
我的确渴极了。
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了杯子里所有的水。
“还要吗?”
我点点头。
我像一条濒临脱水的鱼,一连喝了两杯水,才感觉自己又重新活了过来。
“不要乱动,大夫说你伤在背上,随意挪动可能会扯到伤口。”
我闷闷应了一声。
垂下头才发现,红肿的十根手指被人细致的用纱布一一包裹。
裴述白轻咳一声。
“大夫顺手帮你包的,这些时日注意不要沾水。”
我灿然一笑。
“包的真好。”
“对了,这是谁的营帐啊?”
我之前的住处是伤兵营给我们几个女子空出来的帐篷,睡了五六个人,很是拥挤。
这个帐篷却格外的整洁宽敞。
裴述白沉默片刻。
“我的。”
我一惊。
裴述白却很平静。
“军营里资源紧缺,便先将你安置在我的帐篷里。
你要不要如厕?”
我们之间好像角色逆转。
从前是我背着裴述白去茅房。
如今却是裴述白扶着我上恭桶。
羞耻感几乎将我淹没。
“能,能不能找个女子来照顾我。”
“军营中人手有限。”
是了,我只是个应召而来的帮工,还是个罪犯,谁会愿意特地来照顾我啊。
我有些踌躇。
“可,可是,你,你不介意吗?”
我声音有些小。
裴述白大约是没听到。
只是沉默着小心托起我。
又在我结束后默默扶着我回到床上。
我脸红到了脚脖子,使劲把自己缩进被子里假装无事发生。
可裴述白这人好没眼色。
一会喂我喝药。
一会又喂我喝粥。
还说躺久了身体会僵直,要帮我按按腰腿。
我吓得连忙拒绝。
一直到他夜里在塌边打了地铺,我才确定了这件事。
裴述白,竟然好像在照顾我。
而且事无巨细,亲力亲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