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宋春雪谢征的其他类型小说《四儿一女无人送终,老娘六亲不认宋春雪谢征最新章节》,由网络作家“午睡的雨”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老大根本不关心娘为什么哭得这么难过。他只关注弟弟有的东西,他这个当大哥的为什么没有。以前,娘买什么东西,做了好吃的,最先想到的都是他。可现在,他感觉到自己做老大的权威,正在快速消失。在几个弟弟面前,他变得越来越没有分量。他将端饭的木盘子重重的放在堂桌上,冷冷的看着擦眼泪的宋春雪,等着她给自己一个解释。宋春雪吸了吸鼻子,擦干眼泪鼻涕将手帕丢到一旁。她的眼眶微微泛红,淡淡的看向老大。“我不是给你做了两双新鞋?”“我已经两年没给三娃做新鞋了,老二过些日子就要走了,军营的日子很苦,天天训练肯定费鞋子,我给他买了两双,你有什么不满意的?”老大双手抱在胸前,一屁股坐在板凳上。“那我宁愿要买来的,你做的鞋子不好看,还不耐穿,你必须给我买一双。”看...
《四儿一女无人送终,老娘六亲不认宋春雪谢征最新章节》精彩片段
老大根本不关心娘为什么哭得这么难过。
他只关注弟弟有的东西,他这个当大哥的为什么没有。
以前,娘买什么东西,做了好吃的,最先想到的都是他。
可现在,他感觉到自己做老大的权威,正在快速消失。
在几个弟弟面前,他变得越来越没有分量。
他将端饭的木盘子重重的放在堂桌上,冷冷的看着擦眼泪的宋春雪,等着她给自己一个解释。
宋春雪吸了吸鼻子,擦干眼泪鼻涕将手帕丢到一旁。
她的眼眶微微泛红,淡淡的看向老大。
“我不是给你做了两双新鞋?”
“我已经两年没给三娃做新鞋了,老二过些日子就要走了,军营的日子很苦,天天训练肯定费鞋子,我给他买了两双,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老大双手抱在胸前,一屁股坐在板凳上。
“那我宁愿要买来的,你做的鞋子不好看,还不耐穿,你必须给我买一双。”
看着他不讲理的样子,一股凉意打得她全身发寒。
那是她一针一线,白天干活,晚上忍着困意,花了五十多个夜晚,熬得眼睛干涩无比,每天不得不少睡一会儿才做出的新鞋子。
三娃羡慕的跟啥似的,却没有跟她嚷过。
但老大却挑三拣四。
胸中的火气越来越旺,胸膛不受控制的起起伏伏。
她深吸一口气,“好啊,既然你嫌弃,将新鞋拿一双给三娃穿,她跟你换一双。”
老大拔高声音,“你还给他们买了两双?”
看到娘跟大哥要吵起来,三娃连忙上前。
“大哥,我可以跟你换,娘做的鞋子软和,我放羊穿着舒服。”他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吵得不可开交。
“你做什么好人,假惺惺的!”
老大一把将三娃推开,用手指着他骂道,“若不是跟娘说了什么,她会忽然对我这么冷落我吗,你到底在背地里说了什么坏话?”
三娃愣了。
他握住拳头,虽然他不爱惹事,也是有脾气的。
这几天,他本来因为娘忽然对他好,每次看到大哥就做贼心虚似的,想要解释却又无从说起。
大哥三番五次的误会他,还用这种恶毒的眼神看着他,三娃瞬间炸毛。
平日里的委屈一触即发,眼中的怒火一发不可收拾。
“你自己什么德行不清楚吗?娘之前眼睛瞎,处处偏袒你,做什么事情总是先想着你,你是做大哥的,我忍着也就算了。”
“你还好意思说这种话,我需要在背后说坏话吗?我没你那么闲。自从你出门一年赚了点钱回来,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
三娃气得一顿输出,指着老大骂的越来越起劲。
“尤其是你成了亲,忽然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忘了自己是从谁的肚子里出来的?娶了媳妇忘了娘说的就是你,我看你下次就待在陈家别回来了,反正你也没良心,省得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气得人吃不好睡不好。”
宋春雪跟老二目瞪口呆的看着三娃,他什么时候嘴巴这么利索了?
以前他一生气眼神凶是凶,但骂人的时候吐字总不利索。
今天这是被新鞋子壮了胆了?
看到大家都停下来看着他,三娃别过脸去,气场弱了一半。
“你说什么?”老大气得发飙,“你刚才说什么,有种再说一遍,谁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看到他要动手,老二连忙阻拦。
“大哥别动手,你的确该反省反省了......”
“滚一边去,就你的脑子好使,看到娘向着三娃了就开始为他说话,以前怎么不见你......”
“干什么!”宋春雪用力拍桌子,“都不饿了是吗,吃不吃饭了?”
老大放下手臂,满脸的不服气。
“给我们做的粗粮面疙瘩,你跟你媳妇倒是会吃,吃的纯白面疙瘩,连吃了七八颗鸡蛋,老大你觉得这么显眼的事情,我还需要有人给我指出来吗?”
这面是黑面跟扁豆面混合做的,跟白面没法比。
她失望的看着老大,“三娃每天放养回来忙着干活都没时间进院子,他能跟我说什么坏话?”
“三娃说的没错,我真是瞎了眼,偏心了你二十年你不知道。我只是对三娃好了几天你就不舒服了,那我以后不把好东西都留给你,你是不是要不认我这个娘了?”
事实上,他真的这么做过了。
想到这一点,宋春雪心如刀绞。
“你要是着急分家,就趁早去盖房子,但盖房子的钱我不会出。最多给你们每人一两银子,将来你们都要分出去我也没意见,凭什么让三娃养着我?”
说着,她看向三娃。
“你也可以盖个自己的院子,你大哥正好要放羊,以后你们俩轮流放羊盖房子,我不想成为推来推去的累赘,将来等我老得动不了,我出钱让你们伺候我。”
这是宋春雪深思熟虑作出的决定。
重来一世,她不想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三娃身上。
这对三娃不公平,她也怕三娃会靠不住。
人都是会变的,她怕当初三娃照顾她,是迫不得已。
因为他需要她。
将来等他翅膀硬了,不需要她了怎么办?
三娃不可置信的看着宋春雪。
“娘,我没有不愿意的。”他小声的嘀咕,“我们吵归吵闹归闹,弟兄四个呢,怎么会不养你。出钱伺候,传出去会让人笑话的。”
宋春雪笑得哀伤,怎么会笑话呢?
躺在床上的那几年,她多希望自己有钱啊,能底气十足的使唤三娃一家伺候她。
她也希望自己能控制住脾气,不用骂人来折磨他们......
“好了,吃饭。”她看向老大,“鞋的事,你们俩只能换一双。”
老大感觉自己被羞辱了,扭头就往外走。
“不需要,我自己有钱买!”
不多时,他噔噔噔的拿着两双鞋丢在北屋的炕上。
“三娃爱穿就给他了,我不稀罕你做的鞋。以后你也别向着我,你公平一点,我也不用总被人骂白眼狼。”
宋春雪的心一点点的凉透。
原来这么早的时候,老大在心里是这么看她的。
她嗤笑一声,“原来你知道自己是白眼狼。”
刚气势汹汹走出去的老大,听到这话气得停在院子里。
“你不喜欢我跟凤儿就明说,我是哪里对不住你了,说我白眼狼了?”
“你明明答应过要给我盖院子的,水川那块地你五年前就说过要分给我的,是娘你不守承诺哄骗我,反过来说我白眼狼,有你这么当娘的吗?”
呵!
宋春雪冷笑,这才是老大两口子的心里话。
曾经老大也这样说过,但她太疼爱老大,总觉得不是出自他的真心,是陈凤哄他那么说的。
“凤儿,你怀着孩子生什么气,回屋去。”老大推着陈凤往北屋走。
三娃不由看向宋春雪,压低声音道,“大哥肯定会发火的。”
“发就发,是他自己要走的。”宋春雪拍了拍他的肩膀,“吃完去屋里睡觉,把门从里面拴上,免得他又打你。”
虽然三娃不见得打不过老大,但他从小到大就怕老大,忽然让他还手很难。
三娃嘀咕了一句,“我又不怕他。”
宋春雪笑了,起身端着土豆进了厨房。
没过一会儿,三娃跑到自己房间去了,门“砰”的关上。
“胆小鬼。”宋春雪就知道,他不敢。
这时,从北屋传来陈凤的咒骂声。
好像在骂她是老太婆什么的。还骂老三心术不正。
很快,老大走进厨房,急吼吼的质问道,“娘,你为什么将东西搬到了北屋?我们住哪?”
“你们去西屋啊,反正你不愿意跟我们一起住,早晚要出去盖院子,不如我早点搬进去住。”
“......”老大握紧了拳头,气愤的看着宋春雪,却又无法反驳。
“哦对了,你媳妇若是摔坏了我的东西,你用银子来还,我可不惯着她。”宋春雪面无表情道,“你纵容她骂我死老太婆,可见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说着,她提着木桶擦过他的肩膀,去院子外面的水窖里打水。
等她从外面进来,果然看到老大站在三娃的门外,“咣咣咣”的敲门。
“你找三娃做什么,搬屋子的事总不能是他怂恿的?”宋春雪嘲笑他,“你怎么不去找老二,东西还是他给我搬的呢。”
躲在东屋的老二跳脚道,“娘,是你非要搬的,关我什么事!”
说着,“砰”的一声,东屋也关上了。
陈凤“哇”的一声在北屋里哭了起来。
“这日子没法过来,你们都欺负人,呜呜呜......之前还好端端的,怎么忽然跟疯婆子似的。”
“我还怀着孩子呢,哪有这样子当婆婆的......”
宋春雪走了进去。
“想知道原因吗?”
她淡淡的看着冲进去护在陈凤前面的老大,“既然想分家,那就将你这几年赚的钱拿出来一起分。”
老大慌了,似乎没想到她会知道这个。
“娘,那是我自己赚的钱,何况我也没赚多少。”
“那老三的羊是他自己养的,我们家一开始才几只羊,现在那二十几只都是他养的,但他还是将卖羊的钱供你们读书。”
“而你呢,自私自利,赚的钱都偷偷藏了起来,跑回家骗我说没赚到钱,还反而从我这里要走了几两银子。”
“老大,这些年我最偏心的就是你,最疼的也是你。既然你算的这么清,我们就好好算算。”
“要想住宽敞的大房子,自己去盖,反正你现在有了媳妇不想跟我住在一个院里。从明天起,你们自己花钱盖房子,饭可以在这里吃,早晚饭都由你们俩做。”
“如果不乐意,你们继续去你丈母娘家待着,反正自从你成了家,我好像没了一个儿子一样,已经习惯了,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
宋春雪冷静的语气,跟平日里大相径庭。
她看着地上的木匣子道,“把我的东西捡起来,摔碎的赔给我,不然,今晚上我就将你们赶到沟里去。”
这话听得老大一阵后背发凉,他前几天这么跟娘说过。
没想到她现在这么记仇。
但事已至此,他只能忍着。
宋春雪去了厨房,也没过问老大两口子吃没吃,洗了碗便去北屋睡午觉。
只是没睡一会儿,庄子上游手好闲的男人来串门。
他直接推开了西屋,被老大骂了出来。
得知宋春雪住在北屋,他笑呵呵的走了进去。
宋春雪从炕上坐起来,拿起墙根边的木棍,心里憋着一股火。
这个男人是村里的无赖,名叫李广正。
仗着自家兄弟当了个官儿,经常欺负势单力薄的穷人。
自家地里的活儿不干,到处去串门,还要人家将好吃的好喝的拿来给他。
以前宋春雪不想惹事,也不敢得罪他。
可是后来呢?
别人骂她不检点,李广正还在外面说她很主动,脱了衣服给他睡。
“睡午觉呢,怎么这般盯着我,是怪我好久没来了吗?”
下一刻,李广正坐在炕头边,作势要摸她的脸。
宋春雪猛然抬手扇了他一巴掌。
“啪!”
很清脆的一巴掌,其他进屋子里听得清清楚楚。
李广正愣了,震惊又气恼的看着她,“你打我干什么?”
“你一个大男人,如此随意的进寡妇的屋子就算了,还想占我的便宜,你算什么东西?”
“......”李广正捂着脸颊,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想还回这一巴掌。
但看到她头发松松垮垮的样子,心中一动。
他嬉皮笑脸道,“怎么了,不就是说说话,以前又不是没来过,忽然跟贞洁烈女似的。”
说着,他坐下来,意图拉她的手。
“啪!”
她用木棍狠狠地敲在他的手背上,“找我什么事?”
李广正蹙眉摸了摸手背,“宋春雪,你今天熊心豹子胆了,敢打我?”
宋春雪握紧棍子,冷冷的盯着他。
但看她这张风韵犹存的脸,李广正又笑道,“没想到你现在性子挺烈,跟谁好上了吗?”
“......”宋春雪在心里唾骂自己,她以前是怎么忍得了他这幅德行的。
纵容就是同流合污,就是自甘堕落!
“听说你家老大跟媳妇,因为分家的事赌气回娘家了?”
“还有,你不是最疼爱老大,将这间屋子让给他成亲吗,怎么又换过来了?”
看她今天脾气很不好的样子,李广正收敛了很多,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敲了敲空空的桌面。
“快起来,好久没吃肉了,把你家的肉臊子给我热一碗,我记得你做的肉臊子最好吃。”
宋春雪冷冷的看着他,“你想吃屎吗?”
李广正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你是我什么人,给我家干什么活了吗还是给我什么好处了,凭什么吃我家的肉臊子?”
“宋春雪,你反了天了?”李广正板着脸,起身要推她。
“砰!”
杏木又硬又重,狠狠地敲在他小臂上。
“不要脸的东西,滚出去,你再伸手,我把你的蹄子给剁了!”
三娃看母亲愣在原地,便知道他们根本没打算给他留。
他已经习惯了这样,自己打小就不招人疼。
宋春雪看着三娃蹲在地上,脊背上的骨头隔着灰色的粗布衣,清晰可见。
她的眼里漫上一层雾气,心里又酸又疼,视线不敢落在三娃身上。
“还是我来洗吧,你都没喝洗什么洗。”
曾经的她真可恶,明明都是她生的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为何偏偏对三娃不上心?
他不会像其他几个跟她找借口,跟她要这要那,她就觉得三娃是干活的料,不值得疼爱了吗?
她抹了把眼泪,快速的将碗筷放在锅里,倒了水洗干净。
随后,她在锅里倒了一点油,从柜子里盛着麦麸的瓷盆里,取了两颗鸡蛋出来。
很快,两个煎蛋做好,被她盛在盘子里。
她将盘子递给三娃。
“给大哥端过去吗?”
正在烧火的三娃接过盘子,起身就往外走。
他从未想过,这些好东西是给自己的。
“等等,”宋春雪努力压下哽咽,“坐下来你自己吃,他们早上都吃过了。”
三娃惊讶的看向宋春雪,“娘......两个是不是太多了?”
这傻孩子,两个都嫌多。
以前给老大的时候,他只会嫌少。
“就两个鸡蛋,哪里多了?”宋春雪挖了三碗白面倒在案板上,“我记得你喜欢吃酸菜面片,今天就给你做。”
“咳咳咳......”三娃受宠若惊,被刚送到嘴里的鸡蛋呛到。
他有些惴惴不安。
“娘,是不是有事跟我说?”他连忙将盘子放在灶台上,“大哥要分家就分吧,我没什么意见,我成家还早,家里的活我都能干。”
“......”这傻孩子太窝心了,宋春雪好不容易压下的泪意夺眶而出。
她背对着三娃抹眼泪,心里暗骂曾经的自己。
“没事,分家的事不着急,总不能啥好事都让他占了,这些年我已经够惯着他了。”宋春雪低头和面,“你去洗把脸休息会儿,让你二哥来烧火。”
三娃有些犹豫,将两个煎蛋快速塞到嘴里。
不多时,老二提着一篮子柴火进了厨房。
“娘不是身体不舒服吗,怎么又在做饭,不是三娃在做吗?”
他凑到宋春雪跟前,看着案板上的白面,“咦,今天什么好日子,竟然吃白面?”
按照惯例,只有过年才吃白面。
“今天的确是好日子,你来烧火,我有几句话要跟你说。”
老二不情不愿的坐下来,折断干树枝往灶膛里塞。
“娘,你今天怎么怪怪的,还打了大哥。刚才我看到三娃的嘴巴油乎乎的,你给他吃什么好东西了?”
老二没好气道,“以前你偏心大哥,现在改成偏心三娃了?”
宋春雪没有搭话。
“也是,三娃将来要给你养老送终,分了家大哥也指望不上了,偏心他很正常。”
专心揉面的宋春雪顿了顿,这么简单的道理,她以前怎么不懂?
但凡她清醒一点,也不会亏待了三娃,想到他只有愧疚。
“不过分地分粮食的事我不管,银子我要多分一点,以后若是不混出个人样,我绝不回来见娘。”
“娘放心,我一定会将你从这山里接出去,过上好日子。”
宋春雪在心里冷笑,他是混得不错,孝敬的却是他媳妇的娘。
她在这山沟沟里待了一辈子,盼了一辈子,失望后悔了大半生。
她是个失败的母亲。
她真是个愚蠢的母亲。
饭做好了,酸菜白面,每个人碗里还放了一点肉臊子。
因为昨天数落了老大媳妇陈凤,她不愿意跟大家一起吃,老大端着面去了北屋,之后又回来。
宋春雪看着眼前的四个儿子,心里五味杂陈。
“娘,今天的饭这么香,什么好日子啊?”
以读书为借口的老四终于舍得从自己房间里出来,拿起筷子馋的直流口水。
“吃了这顿饭,以后吃饭轮流来,谁不上地里谁做。”宋春雪没拿筷子,大家都没有吃。
听到这话,老二跟老四对视一眼。
“那不就是我跟二哥做?”老四板着脸抗议,“可我不会做啊。”
“那你就洗碗,以后中午的碗你来洗。”
老四哪里见过母亲这架势,连连点头。
“我暂时不打算分家。老二要去军营,光拿银子也吃亏,老四还小,以后还要跟我分。既然你们认定我以后归老三养,水川那块地谁也别惦记。”
宋春雪拿起筷子,“好了,吃饭。”
除了三娃,饭桌前的每个人都很气愤。
“娘,这不公平,家里的骡子牲口还有粮食,难道都是老三的,你怎么能这么偏心!”
率先反对的是老大,他气呼呼的瞪着三娃,“你给娘灌了什么迷魂汤,一夜之间她就变卦了。”
三娃有些无措,不解的看向宋春雪。
“我说了,不分家,你若是不想跟我们挤在一个院子里,可以自己在外面盖院子,分院不分家。”宋春雪淡淡的补充道,“而且,每天上午盖院子,下午一起干农活。”
老大气得起身就走,“我不吃了!”
“不吃正好,老三吃。他每天放羊回来干的活,比你们一整天干的都多。”
老二不由嘀咕,“那是他能干,我们都干不过他,不然还能怎么办。”
“......”宋春雪差点没忍住将手里的饭,丢到他脸上。
“你们若是觉得我偏心,可以先将老三分出去,以后家里的活你们干。”
走到院子里的老大沉声道,“那不行。”
“这不行那不行,你给我滚出去,谁也不碍着谁!”
说完,宋春雪端起碗吃饭,谁也不理。
不知所以的三娃有些懵,但今天的饭实在香,他饿的厉害,端起来便大口大口的吃。
吃过饭,老四乖乖去洗碗,老二老三去南边的屋子睡觉。
三娃刚进屋,就被老大一拳打倒在地。
“你跟娘说了什么,她怎么忽然跟换了个人似的,处处向着你!”
“亏我之前还觉得你老实,背地里却这么算计我。”
“你读书不行,脑子一点也不差啊,悄摸声的给我使绊子,根本没把我这个当大哥的放在眼里是吧。”
说着,他一拳拳的砸向三娃。
“大哥,大哥你别打了。”
老二说是拉架,实际上拉偏架,拽着三娃不让还手。
宋春雪听到动静跑过去踹开门,“老大,你想造反吗?”
“不是要分家吗,现在就给我滚出去!”
老大媳妇从北屋出来,大声吼道,“你们太欺负人了,老大跟我回娘家!”
老大说的那块地,就在这个院子下面。
这里沟壑纵横,山地陡峭,低处的地被他们一点一点做成梯田,无论是盖房子还是种地,都比陡峭的山地好。
宋春雪苦笑,前世老大的院子就盖在那里。
她站在外面能清清楚楚的看到老大的院子,甚至是他房间里的桌子。
老大跟老三家三十多年不往来,孩子也跟仇人似的,却偏偏住的最近,抬头不见低头见。
“不行,那块地离得太近了,你既然想离我远一点就把院子盖得远一些,免得等我老了,你不想看到我也要看到我,大家心里都不舒服。”
宋春雪一口回绝道,“李家大场下面的那块地也好,平坦又宽敞,收粮食也都是下坡路,轻松一点。”
老大蹙起眉头,“可是我问过阴阳先生了,那块地旁边的水沟太深,不易聚财。而且,那里都是李家人的地盘,他们户大人多,你想我被他们欺负死啊?”
宋春雪主意已定,“那就换一个阴阳先生,你问过的那个就是半瓶水,我信不过。”
“你......”老大气得撂下筷子,饭也不想吃了。
陈凤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若是这顿饭没吃饱,他们现在没有白面饼子可以吃,厨房里的杂粮馍馍他也不爱吃。
老大脸色很难看,还是拿起筷子,快速的扒拉完,唰地起身离开。
三娃刚想说什么,就听宋春雪说,“把你们俩的衣服给我,我上次扯了几尺布,先给你们做两件上衣。”
“哦,知道了。”老二敲了敲三娃的腿,示意他别错过这次机会。
他现在觉得三娃越来越顺眼,难道是因为母亲向着他的缘故?
以前他怎么就没发现,大哥说话那么难听,脾气还那么臭。
宋春雪下午不想下地,她要在家看着,免得老大狗急跳墙。
她拿出新买的布,裁量之下,发现做两件衣服还不够。
她决定先将老二的做出来,下次去集市上再买几尺,给三娃做一套来。
至于老大,上次他成亲已经做过一套了,而且她之前宠着老大,他根本不缺衣服。
倒是三娃,每次都穿老大老二穿过的。
三娃穿过的太旧,老四穿的衣服大多数是新做的,要么是老大老二小的不能穿的。
这么些年,还是三娃受得委屈多。
下午,老大出了门,据老二推断是去找阴阳先生了。
太阳快下山前,陈凤才去附近的地里除草。
宋春雪只觉得可笑,暂时也不打管她,反正分家的时候有得他们哭的。
日落西山,看着太阳的影子已经跑过了东屋,宋春雪将裁剪好的布装到篮子里,走出屋子去做饭。
以前宠着老大的时候,她总会问老大想吃什么,但现在她只想按照自己的想法来。
忽然想吃清油拌酸菜了,而馓饭吃这个最香。
她喂完牲口,便麻利的做了馓饭,用清油和盐拌了自己腌制的酸菜,和在地里挖来的野菜。
老大是踩着饭点来的,三娃这两日也因为宋春雪执意等他回来再吃饭,比往常回来的早些。
宋春雪将饭盛到碗里,跟老二一起端到北屋。
陈凤躲在自己屋里不出来,老大来北屋给她夹菜。
看到桌上的馓饭,是她最不爱吃的,老大的脸色有些难看。
他怀疑娘是故意的。
他在两个馓饭碗里摞满了菜,便端着去了西屋吃。
老二跟三娃不由看了宋春雪一眼。
这要是放在平常,她肯定会气得大骂。
以前的宋春雪虽然宠老大,但脾气时常不好,逮谁骂谁。
“反正很快要分家了,他爱哪吃就去哪吃,我也不想看到他们俩。”
“老二没几天就要走了吧,你还有什么没准备好的,早点跟我说,免得到跟前了来不及准备。”
老二会察言观色,这两天他发现娘跟变了个人似的,也摸不准她这么说是不是真的。
“除了衣服鞋子,好像也没什么准备的。我们是去军营吃苦的,带多了也没用。”说到这儿,他的声音小了很多,“可能就银子比较实在。”
倒是说了实话。
“嗯,我知道了,我会看着给你准备的。”宋春雪道,“下次我再去集市一趟,可能会晚些回来,你们不用等我吃午饭。”
三娃应了一声,“知道了。”
这次去集市,宋春雪带了三两银子,二两给老二打了个银坠子,戴在脖子上安全些,关键时候还能应急。
剩下的一两,她拿出一半来买了布。
钱放在手里只会招人惦记,她凭什么不能给自己做衣服和鞋子。
以前为了四个儿子娶妻生子,她省吃俭用还差点耽误了唯一的女儿的亲事。
如今,女儿江红英远嫁,三年都不回来一次,儿子们养成这幅德行,她这一辈子图了什么?
还不如早点对自己好,别亏欠自己就好。
她买了很多吃的用的,还去医馆给自己买了几副四物汤,调养气血。
生了五个孩子,她从来没给自己调过身子,到了五十岁的时候忽然垮了。
诊脉的郎中说,但凡她生完孩子之后补一补,也不会老得那么快。
重来一次,她可不想老了像一摊泥一样躺在炕上。
她要多蹦跶几天,蹦跶不动了早些死,她不要再瘫在炕上等死。
她还买了六只小鸡,养大了时不时给自己补补身子。
这世上,除了自己,没人会疼你自己。
所以聪明人都要对自己好,不要指望任何人将来回报你,包括自己的孩子。
回到家已经是下午,三娃去放羊了,老二在家里挑水。
他说,老大正带着阴阳先生,找最合适建房子的地。
陈凤又回娘家了。
宋春雪知道,她是回家向父母取经了。
分家的主意,还是陈凤的父母提出来的。
这个时间去地里干活有些晚,都花在走路上了,还不如抓紧时间给老二做衣服。
她做的鞋子不好看,但做衣服的手艺在整个庄子上算是顶尖的。
虽然孩子他爹死得早,但几个孩子从来没有比别人家孩子穿得破烂,吃的差过。
太阳下了山,羊圈里的小羊羔着急了,开始呼唤母羊的归来。
宋春雪将针线活放在一旁,下地去做饭。
“娘,地我选好了,既然你想跟我离得远一些,那我就如你所愿,盖在大场下面的那块地,据说是块风水宝地。”
老大似乎很满意,带着笑容走进屋子。
看到炕头上的新布,他问道,“娘要给我做新衣服吗?”
这对话宋春雪很熟,差点下意识的答应了。
“不是,我打算给自己做两身衣服。”
她将布料锁到柜子里,“算起来我已经五年没做过新衣服了,而你年前不是刚做过两套,老二跟三娃连一套都没做。”
老大语气软和了不少,“那娘给我做件汗衫总行吧,我看到你买了棉布,做衣服肯定很舒服。”
他倒是眼尖,宋春雪就扯了四尺棉布,打算给自己做汗衫和肚兜。
“你如今都成家了,陈凤闲着也是闲着,让她给你做。”
老大语气有些不满,“凤儿不会做,而且她做的怎么跟娘的手艺比,我还是喜欢娘做的衣服。”
宋春雪冷笑,“你不是说我做的又丑又不好看吗?我记得定亲的时候,陈凤她爹说她家女儿的针线活最好,别以为我老糊涂了。”
她以前好糊弄,被老大骗得团团转,如今可不惯着他。
“娘,”老大见她这么不好说话,不由抓着她的胳膊认错,“娘我错了,是我不懂事,一时说了那样的气话。”
二十岁的小伙,风华正茂的时候,抓着她的胳膊撒娇,还是她疼爱了二十多年的心头肉,这种感觉,让她心酸无比。
四十多年的心结,在这一刻狠狠地挣扎,仿佛要从她的心中冲出来,轻轻一动就疼得厉害。
可是四十多年的母子隔阂,宋春雪再了解不过,这只不过是他的权宜之计。
“对了,我今天买了六只小鸡,加上之前的五只母鸡四只公鸡,我们家现在有十五只鸡,你媳妇肚子大,重的活儿不让她做,但喂羊喂鸡,还有两顿饭交给她做没问题吧?”
宋春雪平静道,“我是过来人,她舒不舒服我看得出来,若是光找借口不干活,饭也就找借口别吃了。你们趁早搬出去,外面的土窑多得是,看着你们这样我头都疼。”
老大面上有些挂不住,“好,那等她回来,我就跟凤儿说。”
第二日中午,陈凤挺着大肚子从娘家回来了。
她唉声叹气的,一屁股坐在炕头边。
“老大,我今天找了个郎中,他说我肚子时不时地疼不宜干重活,需要躺几天歇着。郎中说还要开几副药,我没带钱就没开。”
正在吃午饭的众人没有接话,老大江夜铭看了眼母亲,拉着她往西屋走。
“你拉着我做什么,我又没说谎,不舒服就是不舒服。”
陈凤在院子里拉扯着,声音不大不小,却足够让大家听到。
“你若是想躺着就躺着吧,反正你们两口子在家里吃饭就要干活,让老大多干点活儿,你想躺多久躺多久。”
宋春雪转身从箱子里摸出几块攒了多年的银锭子,给三个儿子每人一两。
“以后,我不会偏向谁,也不会惯着谁。你们都不是小孩子了,能够靠着自己过活了,不要总想着在我这里拿钱。”
“我只是个快四十岁的女人,这些东西都是我从土里刨出来的,精打细算才攒了些,多了没有。”
看到小小的银锭子,足足有一两,陈凤双眼放光。
果然,娘出的主意没有错,这个抠搜老婆子终于舍得给钱了。
“三娃又没娶媳妇,你给他钱做什么。”
陈凤没好气道,“他是留在家里的,以后家里的便宜都让他占了......”
宋春雪嗤笑一声,“钱谁不会花,而且他也会分出去,这老院子有什么好的,他也想盖得新的,哪怕只是两间屋子也好。”
她冷冷的发话,“趁早盖院子,你们都分出去,我好清净清净。”
陈凤想到娘跟她说过,等她这孩子生下来,就可以多分一些地。
她摸了摸肚子道,“我们也没那么着急,老大一个人怎么盖院子,都没个人帮他,还是等孩子生了再说吧。”
宋春雪冷笑,她怎么会不清楚她在打什么主意。
“反正你们自己盘算,想要吃饭就要干活,别跟我当大爷。我跟三娃在外面忙活,你们若是活儿干得好,我们抽空帮你们盖院子。”
陈凤得意的看向老大,似乎在说,看吧,还是要我出面。
老二跟三娃埋头吃饭,反正这事儿跟他们关系不大。
日落西山,宋春雪今日提早回了家。
她就是想看看,老大两口子有没有在认真干活。
果然,一进院子就看到陈凤挠花了老大的脸,从鼻梁到嘴角,指甲挠出的长长的血痕,看着异常显眼。
不知为何,宋春雪很想笑。
“活该,谁要你惯着她,疼媳妇也该有个限度,不然有你受的。”
她跟所有讨厌儿媳妇的婆婆一样,心情很好。
“反正,今晚若是吃不到你们俩做的饭,以后你就乖乖出去赚钱,多攒点银子请人盖院子,我们伺候不起。”
说完,宋春雪拍打身上的尘土,进屋换了衣服洗了手。
她今晚做好了饿肚子的准备。
天色越来越暗,她躺在炕上听着老大终于走出西屋,自己去厨房里做饭。
等三娃回来的时候,他的饭还没做好。
洗过手,三娃来到北屋,压低声音悄悄的问宋春雪,“娘放心大哥做饭啊?”
“他本来就会做,之前在学堂自己做了三年,你忘了?”
三娃缩了缩肩膀,“但他动静很大,水瓢都快摔烂了,有点吓人。”
宋春雪从老木躺椅上起身,“我去看看。”
果然,她一进门就看到老大将擀面杖摔得震天响。
“不爱做就别做,惊动了灶王爷,你今年别想如意。”
她倚在门板上,不咸不淡的道,“你二十了,陈凤十八,还当自己是孩子呢。”
“成了家就有个成家的样,我不说我当初怎么过来的,就问哪个成了家的还要被老娘供着的?”
宋春雪说着说着站直了身子,语气冷厉。
“我知道你怪我忽然不向着你了,但你若是没瞎没聋就该有自知之明,你比三娃大四岁,你除了年龄哪里及得上!”
“你们两口子再给我甩脸子,别逼我跟陈凤她祖宗一样,将你们轰出去自立门户。”她似笑非笑道,“不信你问问陈凤,她二祖父是不是讨了好几年的饭。”
老大的动作渐渐轻柔下来,背对着宋春雪,熟练的叠起擀开的面块,用刀切成窄条。
“如果你们俩还没学会夹起尾巴做人,我明天就让庄子上的人作证,将你们赶到驴圈窑里住。”
老二只提过一嘴,肯定是说说而已。
更何况,宋春雪了解老二,他可不是专心不二的男人,喜欢是喜欢,但根本没想过成亲的事。
“他没提过,而且现在成亲对人家姑娘不负责,万一我家老二回不来了,岂不是白白耽误几年。”宋春雪认真道,“那是你侄女儿,可千万别害她。”
赵玉芳笑了,“哈哈哈,说的也是,那你先吃着,我去除草,我们边干活边聊。”
中午,宋春雪看烟囱里的烟停了,她踩着点回的家。
只是,刚进院子,就听到几个孩子的争吵声。
“别以为现在娘护着你我就不敢打你,给羊饮水的事以前都是你的,拌草料也是你的活儿,别指使我。”老大指着三娃骂道,“你算老几啊,还想骑在我头上了?”
“这可是你今天答应娘要做的,我今天放羊扔土块的时候胳膊脱臼了,让你提两桶水怎么这么多话,不做就不做,少把气撒在我身上。你是老大,谁敢指使你啊!”三娃也不服气,梗着脖子还嘴。
“大哥行了行了,三娃的胳膊我看了,的确是脱臼了,我不会接没接好,你不去我去就成,别吵了。”老二在一旁劝架,却被老大猛地推倒在地。
宋春雪站在门口,不由想到了曾经。
他们几个也这样吵过,但三娃最后被老大打了,气得三娃躺在炕上睡了两天,平日里最操心的羊也不管了。
而当时,她护着老大,老二也向着老大。
她如今才明白,老二的态度,完全取决于她这个当母亲的态度。
三娃受了那么多的委屈,全都是因为她。
“干什么呢?”宋春雪喊了一声,“几桶水都提不了,娶了媳妇变废了?”
宋春雪没好气的走过去分开他们三兄弟,“你们不爱提我来提,老二你把水吊上来。”
“我已经吊上来了。”老二指了指窖台上的水桶,“大哥今天也没干什么活,都是指使我干的。”
老大瞪了眼老二没说话。
宋春雪看向厨房的方向,“饭做的怎么样了?”
“陈凤不爱做,嚷嚷着肚子不舒服,已经好几回了,也不知道今天的饭能不能吃上。”老二跺了跺脚,“还不如早点分家早散伙,我看着就来气。”
宋春雪看向一脸铁青的老大,就知道昨晚的话白说了。
陈凤可能气不过,撺掇着老大赶紧分家。
这不是正如宋春雪的愿?
“老大,你想早点分家是吗?”
老大没吭声。
“那就早点分,你跟陈凤说,今天这顿饭是她给大家做的最后一顿,晚上你们就去外面住吧。”
宋春雪似笑非笑道,“门外装草的窑你们打扫出来,就是为了分家吧,那我们趁早分了,你们安心建房子。”
老大惊讶的看着宋春雪,没想到她不仅没发火没生气,还直接答应了。
“那其他的东西怎么分?”他趁热打铁的追问,脸上带着掩藏不住的笑意,“锅碗瓢盆,粮食之类的?”
其实,他最想说的是银子吧。
这些,宋春雪之前就准备过。
在她重生前,她已经悄悄的给老大准备好了,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但更多的,恐怕没有了。
“院子后面的那个破窑里,有一个破木箱子,你去里面看看,锅碗瓢盆都准备好了。”
家里的东西跟了她许多年,后来都被扔掉了,如今她宁可将新的给老大。
“粮食先不着急,下午我们一点一点的分。”宋春雪淡淡道,“先吃饭吧,午觉后再说别的事。”
厨房里的陈凤仿佛干劲十足,她实在没办法听娘的话,跟他们继续耗下去。
人一旦动了一个念头,若是一拖再拖,心情会特别急躁。
此时的陈凤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分出去,跟江夜铭两个人关起门来过小日子。
她实在不想给一大家子人做饭,还有喂不完的牲畜家禽。
听到宋春雪答应了分家,陈凤不仅麻利的将饭菜端上桌,吃过饭还主动洗了碗。
睡午觉的时候,她有些兴奋,开心的睡不着。
一直拉着江夜铭,幻想未来的好日子。
而宋春雪在北屋睡得踏踏实实,午觉很重要,关乎下午会不会有精神吵架。
果然,一个时辰后,陈凤跟江夜铭迫不及待的来到北屋。
“等我一会儿,洗把脸我就来。”
陈凤笑了,抬手摸了摸尖尖的肚子,“好,我们先去外面收拾东西,西屋的铺盖我们先搬出去。”
宋春雪没有作声,起身慢慢的梳头发,然后洗了把脸,换上自己的旧衣服。
放粮食的房间里尘土满天,她不想弄脏新衣服。
宋春雪拿着一根炭笔,一个旧本子,来到粮仓。
她指了指里面的粮食,“这些粮食我都有数,你们兄弟加上我,老大要分出去,五份里面你能拿出去一份。”
老大一听蹙眉,“可是我们现在是两个人,一份怎么够?”
“你成亲了,他们几个还没成亲,他们将来也是要娶媳妇的,难道娶亲的钱你这个当大哥的拿?”宋春雪略作思索,“如果是这样,那你多拿一份也行。”
老大连连摆手,“那不用了,一份就行。”
老二站在西屋的台阶上,对三娃道,“听到没有,大哥怎么这么贪心。”
三娃默不作声,蹲在台阶上穿自己的旧鞋,默默地看着娘跟大哥大嫂分粮食。
小时候,大哥很关心他们几个,每次跟别的孩子玩受了欺负,大哥都会带着他们,气势汹汹的讨回公道。
后来,大家都说他们兄弟几个很齐心。
他也知道,庄子上的很多人都羡慕他们亲兄弟四个。
可现在,大哥要分家,二哥要去军营谋前程,他们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了。
三娃默默的转身去了厨房,给自己装了些水,便去放羊了。
还是羊乖,它们虽然很爱吃别人家的粮食,但吼一声它们会立即回头。
老四以后也会离开的,这个庄子上,以后就只剩他跟娘了。
他晃了晃羊鞭子,头也不回的赶着羊群上了山。
院子里,宋春雪看着老大搬出了大半袋子的白面,还有两袋子杂粮面,一些麦麸和黑面。
黑面也是面粉做的,只不过面粉磨了第四次第五次磨出来的,看着黑,口感也跟麦麸越来越像。
“娘,这些黑面我不想要,能不能多要一些清油?”
“娘,你太偏心大哥了吧?这个时候分家,他最占便宜。”
“娘,我要水川的那块地,你之前答应过我的。”
“大哥太会挑了,水川那地是家里最好的。我就要去从军了,是不是得多分些钱,提前给我娶个媳妇儿?”
“娘,我明年就要参加童试了,将来还要参加乡试会试,考试需要钱,我不要地和房屋,我只要银子。”
......
宋春雪坐在八仙椅子上,耳边传来孩子争论的声音。
一睁眼,原本各自成家满脸风霜的孩子,个个都很年轻。
这幅场景,她一辈子都记得。
她一共四个儿子,三娃去放羊了不在家。
老大老二和老四已经商量好,将她丢给三娃,然后分了家产各自逍遥。
而她这辈子的悲剧,就是分家之后开始的。
看着黄土夯实的地面,坑坑洼洼的,还能闻到泥土的味道。
宋春雪心想,她的七七纸都烧过了,做梦怎么这么真实?
自从她死后,变成孤魂野鬼,就再也没做过梦了。
“娘,你倒是说句话啊?我喜欢赵家二姑娘,八两银子的礼钱你拿得出来吧。”
老二的话清晰入耳,宋春雪抬头看向说话的人。
曾经,二儿子是她的骄傲,逢人就夸他给江家争气。
可谁能想到,自从老二在军中混了个官职,就当了人家的上门女婿,将丈母娘当作亲娘来孝敬。
而她这个亲娘,反倒在此后的三四十年里,见他次数屈指可数。
“娘,我已经成亲了,媳妇儿已经怀了孩子,总不能一直住在北屋,我们肯定要分出去盖一座院子的,门口那块地我看过了,院子我就盖在那里。”
老大的略显沉闷的声音传来,宋春雪猝然转头,攥紧拳头盯着他。
这是她一直偏爱的大儿子,有了好东西好吃的,总会留给他。
可自从分家之后,他听了媳妇的话跟她不再往来,就连她死后,一张纸钱都不愿意烧。
她活了七十八岁,亏欠许多人,唯独不欠大儿子,可最让她失望的就是老大。
“娘,你昨晚上答应我的,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三娃说了什么,你反悔了?”
老大被宠坏了,说了这么多也没见宋春雪吱声,不由起身推了她一把。
宋春雪愤然起身,“啪”的一巴掌扇在他脸上。
躺在床上的那几年,是她曾经最不放在心上,最不喜欢的三娃给她养老的。
他还有脸说三娃?
“娘?”
“娘!”
“娘,你打我?”
几个儿子震惊不已,唰地从矮凳上站起来。
他们都没想到,一向偏爱老大的母亲,竟然会动手打他。
手掌又麻又痛,这感觉无比真实,让宋春雪心中的怨气减了不少。
但是还不够。
“啪!”
宋春雪又狠狠扇了他一个耳光,手都震麻了。
老大愣愣地捂着脸颊,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娘,你......”
宋春雪避开视线,这是她曾经最疼爱的孩子,因为他长得最像他爹。
是老大,让她觉得这一辈子白活了。
除了三娃,老大离她最近,却跟她形同路人,因为分粮食的事,跟她生分了四十多年。
忽然,她肚子一痛,身下一热,这是葵水的感觉。
这不是梦。
难道,是她在破庙前许了七七四十九天的愿,成真了?
她这辈子生了四儿一女,去世之后却无人守灵。
她无数次后悔曾经生了那么多孩子,祈求能重来一次。
可现在,她好像回到了分家的时候。
今年,她才三十六岁。
“娘是中邪了吗,她竟然舍得打大哥。”老二嘀咕道,“平日里说的舍不得说一句。”
宋春雪回神,冷冷地看向老二。
“说得好像我打过你似的,你读书的时候,我天没亮走三十里路去给你送吃的,是喂狗了吗?”
老二被噎住,张了张嘴想要反驳。
他平日里最要面子,被骂了一顿极其不爽,不由看向弟弟老四。
“莫名其妙,你今天是不是忘了没给娘熬药吃?”
老四在家里话比较少,却因为有几个哥哥在前,看得最清楚,脑子最活泛。
他一心只想着自己能不能分到银子,轻飘飘地来了句,“娘舍不得分东西分银子,想把我们都困在家里,跟三哥一样在家里做事。”
老二没好气道,“三娃那是自己没本事,他不是读书的料,只能在家里种地放羊,我们总不能跟他一样,一辈子当庄稼人。”
“砰!”
听到这儿,宋春雪猛地一拍桌子。
“就你们几个有出息是吧,三娃那是读书读不好吗,他才是最会读书的那个。”
宋春雪咬牙切齿道,“你爹去世之后,他看我一个人操持家务辛苦,主动回来帮我的,若是他还在读书,我们家至少能出一个秀才!”
她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让三娃中途退了学,他是最善良的那个,也是最孝顺的那个,却也是过得最苦的那个。
她死的时候,三娃还在县里给人背石头赚钱。
老大捂着脸怒气冲冲道,“娘,你今天怎么总护着老三?他是不是不同意分家?”
“就算不分,先把我分出去也行,成了亲住在一个院子里不方便。”
从小到大,他根本就没挨过打,肯定是三娃搞的鬼。
“他连分家的事都不知道,还怎么跟我说?”宋春雪哼笑一声,中气十足道,“你们翅膀硬了想走就走,这个家我不分了。”
“那怎么行!不分家我怎么过?”老大语气很冲,“我媳妇就要生了,总不能跟大家挤在一起。”
宋春雪闭上眼睛,孩子已经长这么大了,她总不能塞回去。
家还没分,她说话就还有分量,家里的大权还在她手中。
这一次,她不能轻易分家。
老大想要的东西,她绝不会让他如愿。
“那你自己出去盖房子,把北屋让出来我住。”宋春雪揉着太阳穴淡淡道。
北屋是采光最好的屋子,可见平日里她有多疼老大。
宋春雪这么跟老大说话,老二跟老四不仅懵,还有点害怕。
“娘是不是老糊涂了,凤儿怀了孕我一个人怎么盖房子,不分家我哪里来的钱盖?”
“我可是家里的老大,长大了你还得靠我。分家不分好,老了别想指望我,小心我把你丢到沟里去。”
老大半是玩笑半是威胁的说道。
宋春雪怎么会不明白,陈凤要跟着去,是想花她的钱。
从前的她爱屋及乌,对老大好,对陈凤也是再三容忍。
“好啊,但是我没有带多余的钱,别大着肚子跑一趟,连一文钱都不带。”
如今,她一文钱也不愿意给他们花。
老大江夜铭没想到娘还这样针对他,气得握紧拳头。
他怎么都想不通,娘为何对他忽然这么差劲。
“走吧,我还得去锄扁豆呢,那地里的苦苦菜特别多,晚上就吃凉拌苦苦菜。”
她没理会老大,进屋拿了顶帽子便往地里去。
哀莫大于心死,她不是非得老大对她孝顺。
曾经她躺在炕上,屎尿都要三娃媳妇伺候,老大趁三娃不在家,会偷偷进屋来看她一眼,有时候会给他带一点东西。
但都是老大一家吃剩下的,他儿子买的果子都蔫了才给她拿来。
而且,他不是心甘情愿来看她的,是庄子上的人议论他,他为了避免被人戳脊梁骨才来的。
更可恶的是,她说过死后不要进祖坟的,但他听了阴阳先生的话,非要将她葬入祖坟,因为祖坟的方位对他家有利......
每每想到此,她怄得喘不过气来。
老大将陈凤拉到西屋,满脸的怒气。
“你大着肚子走那么远的路,伤到孩子怎么办?”他没好气的道,“我们的钱还有用处,你若是没有特别想买的,还是先留着。”
陈凤跺了跺脚,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我怀了孩子嘴特别馋,想买点酸的东西吃,你儿子也是要吃的。”
“可我娘铁了心不分家,我们想吃点好的就得跟大家一起吃,你先忍忍。”
陈凤气得抹眼泪,“都怪你,不好好跟你娘认个错,好歹哄着她点,等分了家再说。”
*
三娃很久没出门了,宋春雪一再坚持带他去集市,他没有拒绝。
宋春雪便带着老二跟老三,步行了十几里地,来到了太平乡集市。
她打算买很多东西,出门前随身带了五百文钱。
老二是主动征兵的,边境太平,暂时不需要打仗,入选要求很高。
而老二被选上,将来会一直留在军中,绝对比留在家里种田有出息。
所以他才那么骄傲,一点活儿也不干。
几个孩子成家后,老二是最令她脸上有光的孩子。
只可惜,他眼里最终还是没有她这个当娘的。
重活一世,她对他不再抱期望。
母子一场,都是世世代代积累的缘分。
还有二十天左右,他就要去从军了,要带衣服鞋子,还要准备一些必需品,比如火折子水皮带等。
这回,她不想给老二抱怨她的机会,怪他没给他准备这准备那。
她也没心疼钱,能想到的都给他买了。
最后,他们来到鞋匠铺子,给三娃和老二各买了两双鞋。
她又扯了几尺布,打算给三娃做身衣服。
他身上的衣服又旧又破。
刚开始,集市上的人很多,摩肩擦踵的,很难前进。
但临近中午,集市上的人逐渐散去,稀稀拉拉的。
宋春雪买了些麦芽糖后准备回家,却在街上看到了老四的身影。
老二也看到了,“老四怎么在街上,这个时间他不该在读书吗?”
宋春雪知道,老四在学堂经常逃学,不好好读书还跟同窗学坏了。
“走,跟上去看看。”
老二想到老四说过的话,连忙阻拦。
“娘,他或许是跟同窗有事情要做,我们还是回去吧。”
宋春雪不理他,径直往前面走。
“他一个孩子,能有什么事情做?”
说话间,她已经走出老远。
“娘,还是算了吧,他跑得那么快,我们追不上。”老二江夜辉揉了揉肚子,“好饿,我们还是回家吃饭吧。”
为了省钱,他们赶集从来不会在街上吃饭。
宋春雪走的很快,在一家羊肉馆门前停下。
老三跟老二跟了过去,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老四。
他正跟几个痞里痞气的同窗有说有笑,不多时小二端了热气腾腾的羊肉汤放在他们面前。
如果没看错的话,结账的是老四。
“娘,”老二有些紧张,“老四是被带坏了吗,现在该怎么办?”
这臭小子,比他当初读书时还奢侈,一碗羊肉汤能抵好几碗臊子面呢!
难怪他经常找借口跟娘要钱,娘觉得他最小,没什么心眼,便每次都给了他。
他花钱请别人吃羊肉汤,是装大尾巴狼了吧!
“娘,我们还是回去吧,老四跟同窗玩得好,现在过去只会让他没面子。”三娃读书少,没在乡学里读过,不懂这些。
他别开艳羡的目光,轻声劝宋春雪,“娘,回家吧,你若是想吃羊肉汤,明天杀一只羊羔,反正二哥从军前总得杀一只践行。”
宋春雪转头看她,心里像针扎过似的,生疼生疼。
原来,三娃这么顾忌弟弟的面子。
“好,我们回去吧。”宋春雪转身就走,“有点馋了,晚上我们吃莜麦臊子面吧。”
虽然肯定没有白面的好吃,但配上肉臊子,怎么都好吃。
这样想着,宋春雪加快了步伐回家。
不到一个时辰,他们回到家中。
本以为陈凤做好了饭等他们,谁知道他们已经吃完午睡了。
宋春雪气不打一处来,“咣咣咣”的敲打西屋的房门。
“你们俩还会吃独食了,那以后你们俩的饭自己做,别等着我伺候!”
她用力的踹了两脚房门,“赶快将你们的院子盖好搬出去,看到你们俩就晦气!”
老大跟陈凤刚睡着,吓得从炕上爬起来,却不敢还嘴。
肚子饿的厉害,宋春雪决定吃饱了再骂。
但来到厨房,她明显发现鸡蛋少了好几颗,锅碗洗得很干净,说明他们今天吃得很好。
打开白面袋子,发现下去了一大截。
两个人吃一顿饭,不会用掉这么多白面。
宋春雪疾步走出厨房,又“咣咣咣”踹开了西屋的门。
“你们今天吃了什么,我的白面怎么下去那么多?”
宋春雪语调不高却沉得吓人。
“老大,我从前是缺你的还是短你了,现在竟然干出这种缺德的事,是想让我以后像防贼一样防着你们吗?”
“吃独食就算了,还挖走了那么多白面,你的书是读到狗肚子里了?”
老大江夜铭被骂得有点懵,从炕上坐起来。
“娘,我们今天的确吃了白面饭,但不至于闹成这样吧,凤儿还怀着孩子呢。”老大不以为然,“娘,你这两日怎么对我这么凶?”
宋春雪直接走到陈凤的嫁妆箱子前,凑上去闻了闻。
白面饼子的味道清香无比,这骗不过经常吃杂粮的人的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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