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云卷云舒的女频言情小说《云卷云舒云卷云舒》,由网络作家“赵铁柱”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我第一次进宫时,父亲送我一个沉香木匣。他告诉我,里头装的是我母亲入府时的嫁妆。把这个拿走,从此我和相府就再无瓜葛了。我第一次出宫时,给父亲带了一壶陈年花雕。“我这个做女儿的,原本该给爹爹养老送终,可我现在身在宫中,许多事身不由己。为您养老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送终倒还是能出一份力的。”1今天是父亲大婚的日子。他大概是爱极了那个女人,才会不顾礼仪,许她一个妾室穿正红色入门。一件衣服,让我的母亲颜面扫地。可她不得不坐在那,乖乖等着那女人来敬茶。父亲不让那女人行跪拜礼,说她有腿疾。可那女人前几日当街踢打下人的时候,一双腿有力得很,哪里像是有腿疾的样子。母亲知父亲有心偏袒她,却也不好说什么,端着一副贤妻良母的样子。可当滚烫的茶水倾倒,泼了她一...
《云卷云舒云卷云舒》精彩片段
我第一次进宫时,父亲送我一个沉香木匣。
他告诉我,里头装的是我母亲入府时的嫁妆。
把这个拿走,从此我和相府就再无瓜葛了。
我第一次出宫时,给父亲带了一壶陈年花雕。
“我这个做女儿的,原本该给爹爹养老送终,可我现在身在宫中,许多事身不由己。
为您养老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送终倒还是能出一份力的。”
1今天是父亲大婚的日子。
他大概是爱极了那个女人,才会不顾礼仪,许她一个妾室穿正红色入门。
一件衣服,让我的母亲颜面扫地。
可她不得不坐在那,乖乖等着那女人来敬茶。
父亲不让那女人行跪拜礼,说她有腿疾。
可那女人前几日当街踢打下人的时候,一双腿有力得很,哪里像是有腿疾的样子。
母亲知父亲有心偏袒她,却也不好说什么,端着一副贤妻良母的样子。
可当滚烫的茶水倾倒,泼了她一身时,她的脸色终于还是变了。
母亲站起忍着烫伤擦拭衣服,父亲却斥她人前失仪,没有半点当家主母的样子。
那女人见状低垂着眼,可怜巴巴道:“姐姐就算不愿吃我的茶,也不必如此啊。”
父亲没说什么,只是朝母亲冷哼一声。
我知道父亲看到了是姨娘故意打翻茶盏的,更知道他知道还不如不知道。
我猜母亲也知道,所以才会没有一句辩驳。
一场闹剧过后,宾客们都散了去吃席,母亲却把自己一个人锁到了屋子里。
我去敲门,母亲只当是下人唤她用膳,没有开门。
“娘,是我。”
片刻后,门应声而开。
“云舒怎么来了?
府中这么热闹,怎么不去找你的玩伴。”
我那时虽然年幼,却也知道外头的热闹不属于我。
她摸摸我的头,把我拉进屋里。
“娘,你饿吗?”
“不饿,娘刚刚用过膳。”
她骗我,我在她屋前玩了好一会,自然是知道她从大堂回来后就没打开过这扇门的。
我从怀里掏出给她拿的饼。
“娘,吃饼,云舒尝过了,可好吃了。”
母亲看着我手里的小圆饼,神色更是落寞。
那块饼一直被摆在桌上,后头去哪了我也不知道。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那是喜饼。
2赵姨娘进门之后,我和娘的日子更不好过了。
在这相府,宠妾灭妻本是常态。
但以前那些姨娘都是大家闺秀,虽然知道母亲不受宠,但也以礼相待,没有一个像赵姨娘这般刻薄的。
听说赵姨娘出身勾栏,从良前一双玉臂千人枕。
父亲便是她的恩客之一,床笫间被她迷得神魂颠倒,竟不顾相府清誉,纳了她一个妓子为妾。
她来之前,我和母亲从未缺衣少食。
她来之后,母亲的月俸没了,每月两身的新衣裳没了,吃食也变成了残羹冷炙。
后来差人问了,这才知道是被赵姨娘半道劫走了。
赵姨娘不像是青楼出来的,倒像是开山卖路的。
她这强盗做派,只敢对着母亲,在父亲面前,她永远是娇滴滴的,嘴张不大,腿迈不开,说句话总含糊不清,像是蚊子。
而她之所以敢对着母亲横眉冷眼,不仅仅是因为母亲不受宠,还因为母亲的家族已经败落。
她出身低贱,所以靠着欺辱别人,把别人踩在脚下,来抬高自己。
缺衣少食我们还能忍耐,可冬日里少不了木炭。
母亲没想到,连几块木炭,赵姨娘也不肯给我们。
赵姨娘入府的第三个冬天,京都碰上了百年难得一遇的大雪。
母亲恰好害了一场大病,起不来身,一直躺在床上喊冷。
我只能自己去找府里的管家要木炭。
管家摇摇头,“碳都被各位夫人分走了,现在多一块也没有啊。”
“我们没有分到。”
管家指指赵姨娘院子的方向,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3我心下了然,径直往那里去了,路上碰上茯苓。
“你来这做什么?”
茯苓本是母亲身边唯一的丫头,是跟着母亲一起进府的。
后来看赵姨娘得势,就攀高枝去了。
我不理她,继续往前走。
茯苓伸手拉住我,她力气可真大,我感觉我的手要被扯下来了。
“小蹄子,听说你娘就要病死了,你不守着她,来这里寻什么晦气?”
我忍着痛拼命挣扎,可我的力气哪里敌得过她。
好在我们脚下有积雪,茯苓不小心滑倒。
她把我也拽倒了,我的头砸在茯苓肚子上,她疼得嗷嗷直叫,自然也就松开我的手了。
我就趁这个空当跑开了,茯苓缓过来之后在我身后大声咒骂。
我并不理会,直直往前跑。
因为跑得太快,也因为脚下雪滑,我在转角处遇到赵姨娘时收不住脚,把她撞倒了。
赵姨娘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之后伸出手拧住了我的耳朵。
她的手刚刚还捧着手炉呢,暖烘烘的,但拧起人来像是铁钳。
我现在怀疑她以前不仅做过强盗,多半还是杀手,否则她看我的眼神何以充满杀意。
“小贱蹄子!
敢跑我院里来撒野,看我今天不给你点颜色看看。”
她放开我的耳朵,开始扯我的头发,直到看到我父亲朝这里走来。
她双腿跪起来,移动速度却丝毫不比站直时慢。
看到父亲时我不知道是碰到了救星,还是撞见了鬼厉。
赵姨娘的手紧紧抱着父亲的腿,声泪俱下。
“夫君,这小贱蹄子要杀了奴家。”
4她的话让我心惊胆战,父亲的目光更是让我充满寒意。
茯苓是在这时跑过来的,很显然,她听到了赵姨娘刚刚的哭喊。
“奴婢可以作证,小姐她就是冲着要赵姨娘命来的。”
这主仆俩一唱一和,惹得父亲怒气更盛。
“去拿鞭子来。”
父亲吩咐茯苓,茯苓偷笑着跑去了,路上又摔了一跤。
可她把鞭子拿回来时,还是笑靥如花。
这笑和当初听赵姨娘说要抬她做父亲的通房丫鬟时何其相似。
可惜赵姨娘只是哄着她玩,茯苓夸下海口,最后却成了相府的笑柄。
即便如此,她还是对赵姨娘鞍前马后,想来这两人确实是臭味相投的。
父亲整整抽了我二十鞭,又罚我在雪地里跪到天黑。
赵姨娘不许我留在那,说我的血会脏了她的地。
也不让我跪在外头,怕我损了相府的形象。
我只能自己走着去门口靠里的位置跪着。
我的四肢很快被冻得没了知觉,心里却一直挂念着还在病榻上的母亲。
管家路过时,我求他去看看我娘。
他点了点头,然后离去。
我的脑袋很快变得昏昏沉沉,倒下去的那一刻,我以为我要死了,但我其实只睡了几个时辰就醒了。
我醒来的时候,管家竟然在旁边。
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去看看夫人吧。”
我以为母亲病得更严重了,赶紧跑了过去。
但只要一动我的身上就哪哪都疼,只能缓步走去。
我看到母亲时,她的脸和唇色比我离开时还要苍白。
她静静躺在床上,我不敢出声,怕吵醒她。
可管家告诉我:“夫人她去了。”
5我不知道该以怎样的情绪来面对母亲的离开,我浑身都软软地没有力气,脑袋嗡嗡叫,我说不出话,也哭不出来。
在这原本应该悲痛的时刻,我表现得不知所措且麻木。
直到黄昏父亲才姗姗来迟,他只是看了一眼母亲就离开了,临走前说了一句:“拖出去埋了。”
母亲的尸身只被草席一裹就被抬出去了,相爷谪妻甚至没有一副像样的棺椁。
眼泪终于喷涌而出,我的灵魂似乎回到了身体里。
我哭喊着追出去,但赵姨娘让茯苓抱住了我,我狠狠地在茯苓手上咬了一口,她吃痛松开,但很快又有两个家丁摁住了我。
赵姨娘在我嘴里塞了五块手帕,之后我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可惜了这上好的苏绣。”
她看着我一边冷笑一边惋惜,接着也走了。
茯苓依旧守在这,等赵姨娘走远了,她这才取出我口中的手帕抖了抖。
“洗洗还能用呢。”
拿走手帕后她不忘扇我一耳光,以报刚刚我咬她的仇。
接近天黑那两个家丁才走,可我已经不知道去哪里寻母亲的踪迹了,只能在门口乱转。
我不知道他们把母亲埋去了哪,只知道那一天我没了母亲,也没了父亲。
“小姐节哀。”
管家道了一句。
节哀?
有什么好节哀的呢?
母亲走了并不是一件坏事,我深知她早就厌倦了这炼狱一般的相府。
我也是,但我不能随她去。
6这个冬天我也算是有得有失。
我失去的是至亲,得到的是一身伤痕和一手冻伤,或许远不止这些。
父亲也一样,他失去的是一个不讨喜的夫人,得到的是一个孩子。
就在母亲离开那天晚上,赵姨娘被号出喜脉。
赵姨娘知道后又是欣喜,又是后怕,因此她又找了我好几次麻烦。
不过她似乎慢慢忘记了相府有我这号人了,只致力于利用孩子争宠。
不过以她的身份,相府夫人的位置又怎么能留给她?
她临盆前我父亲续了弦,他的新夫人是个赵姨娘不敢惹的狠角色。
她是振南大将军的女儿,从小跟随将军南征北战,一手大刀耍得虎虎生风,赵姨娘一次看到她练武,脚都软了,到处说她不像个女人。
她是个极具个性的女子,和我爹只做了半月夫妻便和离了。
走前她没忘记狠狠揍了她一向看不惯的赵姨娘一顿。
许多年后,我依旧忘不了她穿一身红衣耍拳的模样。
大将军亲自登门道歉,父亲顺坡下驴求娶他的另一个女儿。
但大将军没有答应,两个月后他的那个女儿被送进宫了。
几乎所有权臣都会有个女儿被送进宫。
皇上想借此表示对臣子们的倚重,臣子们也愿意借女儿的光让皇上更器重自己。
那些后妃们看上去个个光鲜亮丽,却也不过是棋盘上一枚棋子。
父亲似乎从来没有过这种意图,许是他已经权倾朝野,不需要耍这种手段了。
又或许是因为我是他唯一适龄的女儿,他知道我就算入了宫,也不会为他所用。
总之不会是因为不舍得我。
7我及笄两年后,父亲还是没把我许给别人。
来求亲的不少,可都被父亲拒绝了。
外人都以为父亲这是想多留我几年,只有我和府里的人知道,他是想留我一辈子。
我一直在找机会,想要攀附一个比父亲更有权势的人。
有权势的人多,比父亲更有权势的却只有那一人。
我终于在父亲的寿宴上见到了他。
进不了内厅,见不到他的面,我便吹笛诱他来见我。
笛声悠扬,我笃定我的猎物会上钩。
早听说当今圣上精通音律,我的笛子又尽得母亲真传。
身后传来拍手声,我佯装受惊到躲到假山后头。
假山外传来清朗的少年音:“此曲只应天上有,竟不知相府中有这样的妙人。”
“皇上谬赞了。”
皇上都这样说了,父亲本该顺势把我当物件一般送出去,怎料他却装起了傻。
“丞相这是不肯割爱?”
谁也没想到皇上会步步紧逼,父亲沉默了片刻,当然还是答应了。
没过几天,我被送进了宫里。
可一连过了一个月,也不见皇上来看我一眼,也没给我封号。
这时我知道了,比起音律,皇上更爱下棋。
原本我以为我已经是能与他对弈之人,现在看来,我还在棋盘上。
在宫里的日子自然是比相府舒服。
别的不说,至少吃食是好多了。
我原本被饿得面黄肌瘦的脸,渐渐变得红润起来。
原来我以为我和母亲长得不像,现在看到,倒是有几分她的神韵。
宫里那么多女人,若不主动争取,我恐怕是没有出头的那天了。
只是我既没有得到宠幸,又没有封号,宫里的太监都很势利,我没有钱打点,他们自然不会帮我。
无法掌握皇上的行踪,我便很难制造缘分。
入宫半年后,我才第一次见到皇上。
8不是他特意来看我的,只是凑巧碰上。
“你那个宫里的?”
他用纸扇挑起我的下巴,举止轻浮,像个登徒子。
“回皇上,臣妾……”刚说出口又觉得自己这样自称不妥当,毕竟我的身份现在还不明不白。
“臣女住春融轩。”
皇上想了半天,才记起我是谁。
“哦,原来是相府千金,真是女大十八变啊。”
皇上调侃了这么一句,便没了下文。
看来他挺忌惮我父亲,将我弄进宫来,并非欣赏我的笛艺,而是另有所图。
后来我才知道,他想留我在宫里掣肘父亲,却没想到,我这个相府嫡长女,在父亲眼里是命同草芥。
于是我成了弃子,被扔在角落里自生自灭。
如果不耍些小心机,我的宿命恐怕就是守着一个小院,老死在这宫中了。
贵妃再一次来看我时,我第一次对她开了口。
“能不能让皇上来看看我。”
我从来没求过她什么,她自然是满口答应了。
她是整个皇宫里最受宠的妃子,却在我进宫第一天就屈尊降贵来看我。
那是她第一次见我,我却早就见过她了,在父亲书房的画像上。
我是那时候知道父亲为何专宠赵姨娘的,她们眉眼间有些相似,气质却是云泥之别。
见到贵妃真容之后我总觉得,赵姨娘和她有几分相似,是对她的侮辱。
开始我很怕她,觉得她是怕新进宫的我分走皇上的宠爱,想来害我。
9她常常差人来给我送东西,还拨了两个得力的宫女来照顾我的衣食起居。
即便如此,我还是没有对她放下防备。
她来看我时有时什么也不说,就这样带着笑意静静看着我,像是透过我看另外一个人。
我有什么好看的呢?
“你很好看呐,眼睛好看,眉毛好看,嘴巴也好看。”
我是那时知道她和我娘是手帕之交的,难怪她对我那样好,以前许是我小人之心了。
我拿出从父亲书房里偷出来的那幅画给她看,想告诉她,我好久以前就见过她了。
说起来父亲每日吃过晚饭之后都会独自进到书房,对着墙上的画睹物思人,我把它偷偷拿走了,不知他会不会急得跳脚。
贵妃接过那幅画卷缓缓打开,在看到一小部分时就控制不住地瞪大双眼。
“你娘的画技真是越来越精湛了。”
这是母亲画的?
我从来不知道母亲会画画。
贵妃指着那画右下角的一个“晴”字告诉我,母亲总会在画的右下角留下这个字,这是母亲的闺名。
“你娘的画风,我也不会认错。”
她兴致盎然地跑回自己宫里,然后拿来另一幅画。
她说那是她和我娘及笄那年我娘画的,画卷上两个如花年纪的女孩,一个坐着抚琴,一个倚栏吹笛。
贵妃指着两个女孩,告诉我她们分别是谁。
其实不必她说,我怎么会猜不出呢。
她说起那些陈年往事时,脸上带着柔和的笑。
10她告诉我,母亲从小就喜欢父亲,奈何她早先就和父亲有了婚约。
察觉到母亲的心思之后,她请求她的父亲退了婚,之后母亲顺利嫁入相府。
她也因为没了婚约,被先皇选中成了太子侧妃,彼时的太子,还是个孩童。
贵妃虚长几岁,却依旧集万千宠爱集于一身,于是宫里盛传皇上喜欢年纪大的,妃嫔们打扮时,也尽量打扮成熟。
可看贵妃的脸,却只像是双十年华。
言行举止,更是如少女一般灵动活泼,并不像是和母亲同岁的人。
母亲的脸也耐老,看上去二十来岁,但神态上,却像个饱经沧桑的老妇。
“那时你父亲还不是丞相呢,只有个虚衔,若不是你外公帮忙,他这辈子也坐不上那个位置。
可惜啊,你娘福薄,没能多做几天丞相夫人。
不过人这一辈子,能嫁一个自己喜欢的人,似乎也不错。”
说到这时,她皱着的眉毛又舒展开来。
她久居深宫,并不知道母亲的境况,我也无意和她说,让她难过。
“你父亲真是糊涂,怎么把你也送进来了?
这宫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她摸摸我的头,满眼怜爱。
“要是缺什么,就和我说,我能办到的一定尽力。”
说完,她又捋顺刚刚被她摸乱的我的头发。
她的玩心似乎被勾起来了,把我的头当成了什么玩意儿,一会弄乱,一会捋顺。
好一会她才停手。
“云舒,我给你梳一个我新学的发髻吧。”
发髻很好看,但并不适合我。
“有些老气。”
她自己评价道。
11贵妃走后两个时辰皇上就来了。
那时天刚刚黑,他就站在庭院里没有进屋,似乎没有要久留的意思。
“还知道找贵妃引荐,早知道你不是个简单的。
怎么?
也想分一份恩宠?”
我上前两步跪伏在他面前,手里捧起一封密信。
“臣女有东西要给皇上。”
很快我听到信封被撕开,信被展开的声音,之后是一阵静默。
这封密信是父亲和成王勾结,意图谋反的证据,更是我的投名状。
成王不是第一次密会父亲了,但父亲一再犹豫。
他不是犹豫要不要帮成王篡位,而是犹豫自己要不要篡位。
他已经是位极人臣,就算成王上位,对他来说也没有什么好处了。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日子他已经过够,他现在想要的是,把所有人都踩在脚下。
只有这样,他才能真正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皇上看完信之后,轻飘飘地把它甩开。
那信擦过我的头顶落在我面前。
“你可知构陷忠良是何罪?”
皇上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
这信确实是我伪造的,父亲和成王来往的密函,看完就烧了,怎会给人留下把柄?
我从小善书法,模仿父亲的字迹几乎能有十成像。
就算是他自己,恐怕也难以分辨。
“这信是不是真迹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您相信这是真迹。”
我依旧低垂着头。
“也是,丞相千金亲自检举丞相,谁会不信呢?
就算是朕,也难免被蒙蔽。”
皇上沉默了半晌才缓缓开口。
12我抬起头,这位少年君王脸上,带着和年龄不符的深沉。
“你手中可有丞相和大将军来往的证据?”
比起成王,大将军确实和父亲来往更为频繁。
父亲和成王只是虚与委蛇,和大将军才是真正的谋事。
“皇上可明日派人来取,不过臣女想要一样东西。”
“说,除了后位,朕都可以许给你。”
我微微颔首,“臣女要一份大将军的手迹,方能成书。”
皇上有些意外,“倒是朕疏忽了,那事成之后呢?
朕可不信你无欲无求。”
我知道,要是我什么也不要,他反倒不安。
只有我有所求,他才会放心,把这当成一场明明白白的交易。
“我要相府所有人的生杀予夺之权,包括我父亲的。”
皇上更是意外,却还是答应了我。
“依你所言。”
皇上刚走一炷香的时间,大将军的折子就被送来了。
我虽没有仿过大将军的字迹,写出来却也有九分像。
皇上很满意,问我想要什么位份。
“不急,能为皇上效力,是臣女的荣幸。”
再有一个月,大将军就要出征了。
如果我猜得没错,皇上会选在他走后对父亲下手。
其间贵妃又来过几次,只是说些琐事,再不提我的母亲。
我知道她是怕触及我的伤心事。
在她身上,我找到了母亲的感觉,我喜欢和她待在一处。
有时她懒得出门,也会差人来叫去陪她。
我要是去了,她往往会让我留寝。
有次皇上也去了,她为了和我同宿,竟借故把皇上赶走了。
13后宫女人都期盼的恩宠,竟被她弃之如敝屣。
“你不爱皇上吗?”
我问她。
她摇摇头。
我又问:“那你爱谁?”
“难道一个女子来到世上,就必须爱上一个男子,才得圆满吗?”
“若不是家里逼迫,我倒是愿意一辈子孤身一人,那些臭男人有什么好的?”
她是个极洒脱的女子,让我想起那个爱穿红衣的女人。
她们和母亲一点也不一样,母亲要是学得她们半分,这一生也不会这样凄苦了。
“你呢?
你有喜欢的人吗?”
我也摇头。
“那就好。”
她像是松了一口气。
“你不像你娘就好,你是没看到你娘当年为了一个男人茶饭不思的模样。
要不是我察觉到她的心思,那我就嫁给你父亲了,这样她岂不是要一辈子郁郁寡欢。”
贵妃笑着,眼角却沁出几滴泪来。
看我低头不语,她以为我是想起母亲难过。
“不提了不提了,我们说点高兴的事吧。”
她和我讲她前一阵养的兔子下了一窝崽,小兔子十分可爱,想必烤了味道也是十分鲜美的。
那天晚上她和我说的最后一件事是,我进宫好久了,问我想要什么位份,她去求求皇上。
进宫就一定得要位份吗?
我闭着眼睛佯装睡着了,她帮我掖了下被子,长叹了一口气。
那天晚上她辗转反侧好久,弄得我也心烦意乱睡不着。
我刚想和她说点什么,又听到旁边传来均匀地呼吸声。
14大将军出征的前一天晚上,皇上就急不可耐地找到了我。
他口述,我手书,我们配合默契得好像天生就该一起造假。
写完后,我们商量着一遍遍地改,改完新的,就把前一封信函烧掉。
等到天大亮,皇上看着手边五六张纸,露出意味深长地笑。
我以为他会把信拿走,但他把它们留在了我这。
“三日后我会宴请群臣,届时丞相也会来,你做好准备。”
原来他还想让我帮他演一出大戏。
三日之约很快就到了,殿内歌舞升平,美艳的胡姬在宫殿正中献舞。
我是在这时不合时宜地走进去跪下的。
一部分人震惊地看着我,另一部分人则忙着推杯换盏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直到皇上发问。
“昭仪这是做什么?”
昭仪是前天皇上才临时给我的位份,因为太仓促,我现在还是没有封号。
我想起那天皇上告诉我,他也曾问过父亲,给我怎样一个位份合适。
只要父亲开口,让我一下子升到妃位也不是不行。
可父亲对此漠不关心。
“小女能侍奉皇上已是无上荣光,没有位份也无妨。”
原来是父亲的话让皇上查了我的境况,皇上才把我扔在一旁的。
“臣妾要检举丞相大人意图谋逆,罪不容诛。”
此话一出。
满座哗然。
一个杯子应声碎在我身侧,皇上的声音像是怒极。
“你可知构陷忠良是何罪?”
他又重复了一次那天的话。
“臣妾有证据,这是在丞相大人书房中找到的。”
我将一沓信高高举过头顶,身子却伏得更低了。
15一个小太监跑过来,拿走那一沓信递给皇上。
皇上一一看过,眉头越皱越紧。
看完后他把信给了小太监,让他拿给父亲。
父亲只看完一张,便冷冷看向我,把信函全数扔到地上。
“臣冤枉。”
他把这三个字说得铿锵有力,之后一言不发。
“朕定会还丞相一个清白,只是水落石出之前,不得不委屈丞相了。”
父亲抬眼看向皇上,似乎一眼就把他看穿了。
父亲被收押后,朝堂一下子变了天。
和他交好的大人们,有的极力摆脱和他的关系,有的干脆称病不出。
父亲被关押的第三天,皇上给了我一壶酒。
他说只要我让父亲喝了那壶酒,他就相信我的忠心。
“皇上从前答应过我的事,可还作数?”
“自然,只是丞相的命不能留。”
我原本也没打算要留下父亲的命。
到监狱时,父亲正躺在一堆枯草之中。
他稍稍抬眼,看到我华贵的裙角时,才睁开眼睛,慢慢坐起来,拍掉头上的枯草。
“爹爹,您受苦了。”
我假惺惺地凑近牢房围栏。
他眼里满是不屑,“我真是生了一个卖父求荣的好女儿。”
“唉,以前苦日子过够了,抓到机会可不得奋力往上爬么?”
我摇摇手,示意身后的小太监把毒酒端上来。
“我这个做女儿的,原本该给爹爹养老送终,可我现在身在宫中,很多事身不由己。
为您养老是不行了,送终倒还是能出一份力的。”
他大概没想到我竟想亲自送他走,情绪总算是激烈了一点。
“孽障,你竟如此阴毒。”
16“父亲当年对付把自己一手扶持起来的岳父时,也没手软啊。
这大概就叫,虎父……无犬女。”
我并非不知道外公和舅舅是怎么死的,母亲也正是因为接连遭受打击,身体才一日不如一日的。
再者若不是父亲苛待母亲,赵姨娘也不敢骑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
若不是父亲纵容赵姨娘,我娘不会那么早死。
这些仇,我都一笔笔记在心里。
“那是他该死,若不是他以权势相逼,她怎么会与我退婚?”
原来父亲一直以为,贵妃退亲是被外公逼迫的缘故。
说不定他还以为母亲也掺和了,否则他何以如此憎恶母亲。
“你当年不过是靠祖上的荫蔽混了个闲差,凭什么觉得自己比得上当初的太子,如今的圣上。”
父亲冷哼一声,似乎不屑于我用权势地位来玷污他所谓的爱情。
我看着只想发笑,或许我该给他下一剂猛药。
“贵妃娘娘同我说过,她年少时无意间遇到太子,一见倾心,从此茶饭不思,这才让她父亲退了和您的婚事。”
“你胡说!”
我第一次看到父亲如此失态,他站起大步走过来,却因为步子迈得太大,被脚下的铁链缚住狠狠摔倒在地。
“父亲被退婚后曾去找过贵妃娘娘,娘娘当时可有半分不舍?
我是不是胡说,父亲当真不知道吗?”
他颓唐地伏在地上,眼里的光渐渐黯淡下去。
这些年来他一直自欺欺人,突然被我说破,他自然是难以接受。
17“父亲若是肯自己喝下这杯毒酒,相府中其他人还能留得一条命。
若是要借我之手,那可就难说了。”
我先是将杯里的酒倒在地上,又把壶递给他。
父亲慢慢伸出手,将那些酒一饮而尽。
之后我带着另一壶酒回了相府。
我进门时院子里跪满了人,平日里最爱出风头的赵姨娘,却缩在最后头。
我走近她时,她的儿子从嘴里伸出沾满口水的手指,拉住我的裙角。
“好看……好看……”那孩子含糊不清地夸赞着。
赵姨娘当年得偿所愿,一举得男。
但她也没能风光多久,没几年大家就发现,这孩子似乎不大聪明。
那时赵姨娘还不相信,谁要敢说一句,她就掌人家嘴。
茯苓便是第一个被掌嘴的。
可过了几年,这事也瞒不住了。
为了巩固地位,她使出各种手段想再要一个孩子,可惜一直没能如愿。
“娘娘万福金安。”
这是赵姨娘第一次用这样柔和的语气和我说话,我倒是有些不适应。
“娘娘,老爷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她只知父亲被皇上请进宫里了,却不知道他为何迟迟不归。
“快了。”
父亲很快就会回来,到时我也会找一张草席裹好他的尸体。
“娘娘,您如今富贵了,可否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为您弟弟谋个职位,让他为朝廷效力。”
我笑了,一个傻子要如何为朝廷效力?
赵姨娘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
“他……他只是……”她不知道如何为自己七八岁了,还说不清话的傻儿子辩驳,我也懒得听她多说。
18“这是圣上赐的御酒,尝尝吧。”
赵姨娘赶紧谢恩,赔着笑脸喝了。
“这酒味道如何?”
“御赐的酒,自然是好的,多谢皇上,多谢娘娘。”
赵姨娘抹抹嘴,眼睛还盯着那酒壶,看上去是意犹未尽啊。
看来她这儿子不聪明,是随了她。
“还要?”
赵姨娘点点头,在这府中多年,她那股子小家子气还是没改。
“那便喝吧,这一壶都是你的。”
赵姨娘有些受宠若惊,又喝了一杯后还不忘为她那傻儿子也讨一杯。
“小孩子喝酒伤身。”
稚子无辜,我也不想对他痛下杀手。
赵姨娘连连称是。
我看向伏在一旁战战兢兢的茯苓。
“你一向对赵姨娘忠心耿耿,本宫便赐你殉主吧。”
茯苓吓得瘫倒在地上。
赵姨娘后知后觉,使劲扣着喉咙催吐。
还真让她吐出来了,不过我身后三个小太监拉住她,又把大半壶都灌下去了。
赵姨娘挣扎时,她的儿子就在旁边拍手笑。
“行了。”
多少要给茯苓留一点吧。
“小姐饶命啊!
看在茯苓以前照顾小姐和夫人那么多年的份上,小姐就饶了奴婢吧。”
她跪趴着行至我面前,哭得梨花带雨。
“你不说我也记着呢,那些年你和赵姨娘暗中勾结,没少往我娘药里多加东西吧。”
我娘走的那天,管家告诉我,大夫说早在那以前,我娘就被毒药伤了根本,所以才会连一场小小的风寒都经受不住。
除了那药以外,我们的吃食都是一样的。
19茯苓不敢再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地发抖。
毒酒递到她前头她也不敢接,只能再麻烦那三个太监了。
当夜大理寺传来了父亲自尽的消息。
皇上对外宣称,父亲谋逆实属无稽之谈。
只有这样,丞相府满门才能留得命在,皇上也才能实现对我的承诺。
当然,这只是次要的。
更重要的是他怕大将军不敢回来,他还准备瓮中捉鳖呢。
过了几天皇上才来找我,同样带了一壶酒。
他惋惜道,“你这人倒是有些意思,朕是想把你留在后宫的,只是我深知你的心计,留这样一个人在枕边风险总归是很大。”
我知晓他的意思,毫不犹豫地喝下了一杯酒。
构陷丞相,即便我贵为昭仪,也难逃一死。
该做的事情都做了,在这世间我已没有什么遗憾了,那我的生命延续下去,意义也不大了。
看着我喝完酒他摆摆手。
“出宫去吧,别死在宫里,脏了这紫禁城。”
他派了两个小太监送我,其中一个是他身边的贴身太监。
大概是想待我死了挖个地方把我埋了,省得吓到别人吧,还挺贴心的。
我出宫时,只拿了入宫时拿的一个沉香木匣子。
那匣子是入宫时父亲给我的,里头是母亲剩下的一点嫁妆,都是珠宝首饰。
至于其他的,当年为了帮父亲升官,都拿去打点了。
父亲当时说,我拿了这些,便和相府没什么关系了。
虽说我要死了,富贵于我如浮云,但这些东西我还是想带走。
到时候埋在我坟里,下辈子我才不愁钱花。
民间似乎是有这个说法的。
20到了城外,马车突然停了。
我探出头往外看,周围是一片荒野,看起来确实很适合竖起一座坟茔。
“奴才们只能送您到这了。”
皇上的贴身太监微微拱手。
“你们再等一会,等我毒发了挖个坑把我埋了再走吧,我给你们钱。”
我不想暴尸荒野,也不想被活埋,只好利诱他们。
那小太监笑了。
“您不会死,马车里有皇上为您准备的盘缠,可保你一生衣食无忧。
皇上说,祝您前程似锦。”
小太监说完走了。
我不用死了?
像是做了一场梦,梦醒后一切阴霾都被扫除,我仿佛得到了新生。
我连忙在马车里找了起来。
那些东西并不难找,就在座椅底下。
那是一整箱金子,晃得我睁不开眼。
不愧是皇上,真是大手笔。
我清点着那箱金子的数量时,马车的帘子被人掀开。
是贵妃。
想着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她了,觉得该给她留点念想,就想着把那一箱珠宝留给她。
贵妃挑了一个白玉镯子,给我留了一箱银子,血亏。
“要是我同你一般年岁,现在我就撂下一切跑了。
只可惜,人无再少年啊。”
我知她是在说笑,迎合着怂恿她和我一起走。
“罢了罢了,老了,跑不动了。”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很快马车外小太监开始催促,贵妃不得不回宫了。
我跳下马车送她,很快她的马车消失在荒原之中。
此一别,便是山高路远,相见两难了。
我想起两句诗。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伤感之情不觉油然而生。
但当我看着眼前的美景时,又觉得豁然开朗。
我头顶是苍穹万里,脚下是荒原无际。
从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听说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我是该去看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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