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青梅萧云起的其他类型小说《姜绾全文》,由网络作家“萧云起”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我与他相伴的那些年,从未用如此生疏的语气同他讲过话。我步出正堂。身后传来碗筷落地之声,还有下人们慌乱的道歉声……与我再无干系。三日时间,足够我打点妥当阿娘的医治、安顿住处,等待去塞北的军队启程。陪萧云起流亡的三年,我从未放下医术,闲暇时也替人诊病开方,攒下些银两。秋夜寒风刺骨,我不禁打了个寒颤。抓完药,我正要回家。一辆马车缓缓停在我面前。一张英俊却带着几分阴狠的脸出现在我眼前:“呦,姜绾姑娘这是要去哪儿啊?听说皇后娘娘正在找你呢。”二皇子萧云珏,比太子小两岁。自小在封地长大,锦衣玉食,却养不出贵胄气度。萧云起回宫后,最忌惮的就是他和他的生母安贵妃。其次是刚生下一岁孩子的淑妃。皇帝年轻时时便荒淫无度,如今更甚。萧云珏入京两年,对皇后不...
《姜绾全文》精彩片段
我与他相伴的那些年,从未用如此生疏的语气同他讲过话。
我步出正堂。
身后传来碗筷落地之声,还有下人们慌乱的道歉声……
与我再无干系。
三日时间,足够我打点妥当阿娘的医治、安顿住处,等待去塞北的军队启程。
陪萧云起流亡的三年,我从未放下医术,闲暇时也替人诊病开方,攒下些银两。
秋夜寒风刺骨,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抓完药,我正要回家。一辆马车缓缓停在我面前。
一张英俊却带着几分阴狠的脸出现在我眼前:“呦,姜绾姑娘这是要去哪儿啊?听说皇后娘娘正在找你呢。”
二皇子萧云珏,比太子小两岁。
自小在封地长大,锦衣玉食,却养不出贵胄气度。
萧云起回宫后,最忌惮的就是他和他的生母安贵妃。其次是刚生下一岁孩子的淑妃。
皇帝年轻时时便荒淫无度,如今更甚。
萧云珏入京两年,对皇后不敬,直呼皇后是“恶毒女人”。
当年他闯入太子居所,故意端来一盘馒头,嘲讽萧云起流亡时与野狗抢食,实则是借机羞辱太子沦落市井。
萧云起脸色惨白,浑身发抖。
按理说,我无能为力。
可我那时灵机一动,突然用胡人语言说道:“殿下当年若不是为了保护百姓,又怎会落得如此境地?倒是有些人,只会躲在安乐窝里看人笑话。”
萧云起微微一愣,随后慢慢地,露出一抹苦涩又得意的笑,笑声越来越大。
他听懂了我话中之意,萧云起坐在软榻上,虽然狼狈,却朝我露出温暖的笑,低声说:“绾绾,我心悦你。”
一旁的萧云珏如同呆子般看着我们,良久才明白自己被羞辱了。
萧云珏跳脚大骂,揪着我的发髻拖到台阶上。
“贱婢,收拾不了他,还收拾不了你?敢羞辱本王……”
5.
他的巴掌未落下,软榻挪动的声音传来。
“我纵是流落民间也是太子,”萧云起侧过头,语气冰冷地说,“你若敢动她一下,我叫你碎尸万段。”
“同归于尽,拖着你,我不亏。”
萧云珏最终没敢碰我一根手指。
萧云起那时将我拉到身边,手指轻抚我被拽得生疼的头皮,声音哽咽:
“都怪我,我一定好好养伤,振作起来,重掌大权。绾绾,我定会为了我们努力的。”
就是从那时起,一直消沉颓废的萧云起,才终于振作起来。
如今啊,萧云珏这个小人,又蹦到我面前。
我的身边却再无人护着。
我俯身,吸口气,突然急急拽住他的衣袖朝他叫嚷道:
“二皇子,太子殿下怎能不理我呢?他怎能负我恩情,你替我说说好不好?云小姐不愿生子我替他生,他像陛下一样,赏我一处宅院一片田地就好,这样我们母女就能活命了……”
“二皇子,你帮我说说……”
萧云珏的眼神仿佛看到了疯子。
我卑微讨好的模样,触到了他最厌恶的地方。
他啐了一口,一把甩开我,驾车离去。
我差点摔倒在地。
我勾了勾唇,捡起了药包。
这才看见不远处一个少年骑在马上,含着根草茎,眼中带着几分玩味。
我心中一阵慌乱,上了一辆马车,希望三日后能顺利离开。
处理好一切后,我总算松了口气。
若非心中执着医术,我恐怕早已支撑不住。
三年朝夕相处,我与萧云起同榻而眠,如今最亲近的人竟要将我置于死地,这般被人玩弄的滋味让我辗转难眠。
疼。
心怎能不疼。
眼泪流干了便不会再流,我放声痛哭,哭完,该如何便如何。
我阿娘的病,需用贵重药材。
我若倒下,她便活不成了。
我不能倒下。
皇亲贵族看不起我,我只求他们大发慈悲放我离去。
我没想到,皇后娘娘能心眼那么小。
太子与云若雪的订婚之日,声势浩大,时间就选在皇后让我启程出发的那一日。
熬过这一日,也许就没事了。
6.
阿娘剧烈地咳起来,我拿着药方去药铺抓药,远远望见城中张灯结彩,到处都在议论太子与云家小姐的订亲大典,我心如刀割。
苦笑一声,我转身走进小巷,却被人从背后击晕。
醒来时。
萧云珏正披着一件单薄的外衫,倚在软榻上与人说话。
“......皇后娘娘,你当真?太子对这丫头当真无意?您就不怕坏了他们的好事?”他斜眼看我,见我醒来也不避讳,反而更加肆无忌惮。
“你和云起是兄弟,他爱不爱云若雪都无所谓,反正结果已定。你既然中意,那便交给你处置。顺便也试试看,云起是否真的对她无情......”
我全都听明白了。
这些疯子。
我浑身发抖,忍不住求饶:“我听您的话,我去塞北,您现在别让他来。”
“姜绾,这不过是个考验罢了。”
我这些日子的躲藏,在她眼里不过是个笑话。
“哎呀,你猜皇兄在忙什么?走,带你去看个热闹......”萧云珏拽着我来到宫墙角落,远远望去,萧云起正在大殿前接受众人朝贺。
我挣扎着喊道:“萧云起!救救我!皇后她要害我!”
我慌乱无助,尊严尽失。这世间多丑恶都与我无关,我要自己活下去。
身材挺拔的男子转过身来,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压抑着说:“母后给你的选择已经很好了,我都知道。姜绾,你若还不明白,我便说得更明白些。”
“你与萧云珏倒是相配,我是说,身份上。跟了他或许是你最好的结局,比去塞北还好。”
“罢了,你我缘尽。”
“三年情分已了,如今这般,也是你咎由自取。”
“姜绾......从此山高水远。”
这是萧云起恢复记忆后,说得最为清楚的一番话。
不似往日讥讽冷嘲,却字字如刀,剜心刺骨。
我瘫软在地。
萧云珏咽了口唾沫,挥退下人扑了上来。
我闭上了眼睛。
这是我度过最寒冷刺骨的片刻。
门被推开了。
皇后端庄地站在我面前,目光冰冷地瞥了我一眼:“到此为止。”
那日,天色极好,傍晚时分,订亲大典开始前的一个时辰,宫中高处的晚霞红似火烧。
“像这样早些去塞北不就好了?”
7.
“你阿娘的病,药材,以后都由我来安排。”
“你还能时常回京探望她。”
“姜绾,”皇后看了眼香炉,神色转为慈祥,“本宫都是为了云起好,此事是本宫对不住你。”
萧云珏气得跳起来:“你们又耍我?”
是啊,若萧云起不失踪三年,太子之位怎会差点落到这个草包手中。
我狼狈地整理衣裳,站起身来,走路都觉得不对劲,与皇后擦肩而过时,我冷笑道:“......悔不当初。”
过去的三年。
我终于,悔恨至极。
不出一个时辰,我的路引、盘缠,还有我费尽心思才求来的文书,安安稳稳放在我手中。
院中,我阿娘强忍泪水,眼眶通红:“绾绾,好好当你的军医,活着,这就好。”
她声音颤抖:“都怪我。”
“若不是我带你进宫......”
她何错之有。
我紧了紧身上的斗篷,死死攥着有人递来的一袋银两,字从牙缝里一个个蹦出来:“阿娘,我先走了。等我回来看你。”
“好,年节相见。”我阿娘同我一样坚强,我没见过这世上比她更乐观的女子。
我笑了。
启程前的一个时辰,府中不断有人来传话,我知道,那是萧云起派来的。
这个伴我三载,深深烙印在心魂的男人。
他还有什么好说。
一切都已结束。
塞北没什么不好,嫁给别人也没什么不好,没有他的人生,我也能过。
只是都不是我心之所向。
我将萧云起曾送我的玉佩丢在了马车下。
一个头戴银冠的少年骑马经过,修长漂亮的手指也捏着一块玉佩,随手抛在了地上。
“鬼地方,小爷走了!”
他做了个掷物的动作,马鞭甩到了我脑袋。
“哎???”
他看见我捂着头站在那里,神色瞬间亮了起来,跳下马来,局促地搓着手。
“姑娘,你也去塞北?”
“那个,我叫沈星野。”
他眼中闪着光,嘴角扬起灿烂的笑,向我伸出手来。
“一起搭个伴吗?”
8.
马队启程。
漫长的北上路途上,沈星野骑马跟在我后面,为我扫除一路上的艰难险阻,殷勤得如同贴身侍从。
我裹着不知谁给我的宽大斗篷,几个时辰一动不动,恍惚间才记起,他,似乎是那日我和二皇子纠缠时,坐在马背上投来讥讽目光的那个少年。
他那时还未戴上那顶银冠。
我沉沉睡去,梦境绵长。
梦里,我从小时候就倾心萧云起,将爱意深埋心底,唯有举手投足间流露真心。
阿娘未必没看出我的心思,一开始,她叮嘱我要悉心照料这位太子。
及笄之年时,她有时候在灶前会和我开玩笑:“不知殿下以后会娶哪家的姑娘,只是肯定是世家贵女。”
后来我学医,她只鼓励我:“医者仁心,能一眼看出病人的病状所在,却往往看不懂自己的心。”
我明白的。
我都明白。
我愈加收敛。
只是。
萧云起流亡的三年,是我最后陪伴他的时机,我不求回报,却没料到,遍体鳞伤,肝肠寸断。
阿娘……我终于懂了。
9.
塞北的日子异常艰辛。
哪怕有银两,身处异乡、孤独冷清、随军治病职责繁重的感觉也还是叫人透不过气。
没想到沈星野也在这支军队。
当了个......闲散小将军。
再一次见他是在军营的酒宴上,他倚靠着案几笑着和人聊天。
一旁的大夫压低了声音告诉我,这是沈大将军的嫡子,虽然不受大将军宠爱,但若是嫁给他,也是一生富贵,问我可曾与他相识?
我摸了摸自己藏起来的药方,里面除了大量关于我娘的病的偏方,就是沈星野那厮亲手送来的金疮药。
我摇了摇头。
权贵,嫁人什么的,此生再不相干。
下一刻,大夫不知为什么离开,那目光灼灼的少年又如铜墙铁壁般挡在我面前。
“姜绾姑娘真厉害,一手好医术,军中人人夸赞,不像我就是个闲散将军。”
“绾绾姐姐住哪个帐篷?”
“最近几日不太平,千万不要夜里一个人回营,这是我的营帐位置,地方特别大,比你住的小帐篷好多了。”
他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我捕捉到了最后一句,抬眼看他:“你打听过我住在何处?”
少年一下抿住了嘴唇,不出两息复又笑起来:“姐姐不喜欢我戴的银冠?你喜欢什么样式,我去换一个便是。”
喜欢......他离我远些。
我不想理会他,走了几步,终于忍不住回了热情如火的少年一句:“我此生不会与他人有缘,沈星野,你若是想玩闹,莫要寻我。”
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太子殿下曾经的侍女,一介卑贱之躯,我不信你是当真。军中要医治的将士还有很多,若小将军无其他事,就不要再来扰人清静了。”
许是我离开时候的眼神比较落寞和平淡。
夜里歇息时,我收到了这人派来的又一封书信:“姜绾姑娘,我并非此意。母亲1去世后,我在府中无人在意,亦没有嫌弃别人的资格。”
我想起那个大夫说的,这人是沈大将军的嫡子,那他又能差到哪里去?
骗人的罢了。
懒得哄他,我又去案前查起了关于阿娘的病的医案来。
转眼两月过去,我收到的萧云起的信件,从一开始的一日一封,变作七日一封。
他似乎压根懒得给我传什么口信,最后一封拜帖上只写了几个字:
明晚,宜春楼。
关我何事。
那日。
傍晚结束了诊治,我与众大夫一道往外走,高大的白杨树下落满了雪,一个男人倚靠在马边,手执酒壶。
......萧云起。
10.
我眨了眨眼,突然之间身上所有的冷暖意识都远去,直到他看过来,我才上前行礼。
“太子殿下。”
萧云起饮酒的动作一滞,深深看了我一会儿,半晌,他开口:
“我失踪期间二皇子做了不少动作,整整三年,那时已经是无法挽回的了,父皇和外祖父那儿都放弃我,我不能在那个时候做出违背他们的任何决定。”
“姜绾,流亡的三年我尝尽人情冷暖,我说过,我会为了我们努力的。”
这是......解释??
迟来了整整半年的,解释?
我整个心脏像是被人抓着,紧到我无法呼吸,我之前那样迫切知道那个答案,如今,我突然就不敢知道了。
“......哦。所以?”
萧云起却不再说了,退后一步,优雅地牵过马缰,目光温柔:“随我去用膳。冬至在即,北地最是热闹,姜绾。”
……这又算什么?
忽而,两道身影一前一后映入眼帘。
云若雪穿着绣花长裙,面色阴郁地从后行来,掀开了马车帘子,萧云起见状一惊,回首望去。
沈星野策马疾驰而来,一声朗朗的“姜绾姑娘”!
萧云起面色变幻,随即将云若雪扶上马车,温声道:“得知她在此地,便请来同用膳,你不是说,身边的丫鬟对此地不熟?姜绾定是知晓这里。”
我默然注视这一幕,心头五味杂陈。
这地界我确实熟稔,莫非云若雪一到,我便要从太子殿下“暗中相好”的身份,转作他们的引路丫头?
萧云起当初或许并非有意羞辱于我,说不定是想护我周全。可这般难堪,要持续到几时?
他要借云家的势,而在那之前,我难道都要做个见不得光的外室,等他东山再起后垂怜?
我如坠冰窟。
云若雪这才露出满意之色,挽住他的胳膊浅笑,入了马车,傲慢地指向我:“你,滚下去。”
我望着萧云起,他神色始终如一。
我慢慢走下马车。
沈星野瞥见这边情形,冷笑一声,纵马上前,一把将我拉上马背,双手环住我腰间。
“这都什么东西?”
“好不容易在塞北遇见个京城来的,说话还带喷粪的,是从粪坑里爬出来的吗?”
我身形一滞。
回过神时,不由失笑。
积压已久的屈辱与绝望,瞬间决堤,笑出泪来。
云若雪怒道:“你算什么东西?区区一介贱民,也敢在本小姐面前嚷嚷……”
萧云起此时似乎才认出沈星野来历,忙拉住云若雪。
“你是沈家那小子?”
“你是那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沈星野毫不客气地回击。
“哦,不对,太子流亡三年,回京了便忘恩负义,还不如白眼狼呢!”
眼见二人就要争执。
我拽住沈星野衣袖。
不想这人收紧了环在我腰间的手臂,将我牢牢固定在马背之上。
“……”
“太子殿下,军营还有伤患等着我,”我强忍着没挣开他,看向萧云起,“也谢谢你的邀约。但是请相信,民女那时候照料殿下三年,没有任何别的意思。是殿下,误会民女心意了。”
说这一句的时候,我努力睁着眼睛,不让一丝丝水汽有泛起来的机会。
我掐着沈星野的手臂,应该将他掐疼了。
“不好意思,民女得去军营了。祝你们两位好。”
我清楚地看见,擦肩而过的瞬间,萧云起突然苍白了脸,不知是那一句“是你误会我了”叫他心慌,还是沈星野的出现让他恼怒。
我只是突然觉得,这人……
莫名就叫我恶心起来了。
11.
夜里,我又收到一封书信:
母后如今对我很放心,绾绾,伯母的病,现在我在掌管。
我一时几乎要原地气愤到跳起来。
死死压下屈辱和怒火,我让人回信:“太子殿下,别忘了,我也可以向皇后娘娘告发,你拿到的,也可以原原本本吐出来。”
他终于消停。
这一夜,我心烦意乱,也不敢写信给阿娘。
我想起自己学医的那些年,我拼命地学,钻研各种偏方,就为了最后能成为太医,或者去塞北行医也容易谋个出路。
萧云起他啊,是我的白月光,是我都不敢拿来称作“妄念”的一种存在。
如今,他撕碎了自己的面具,也撕碎了我的一腔真心。
和我们相依为命的三年。
我头一次那么恨他。
突然有人敲门。
我吓了一跳。
“谁?”我说话时眼角都还有眼泪。
蛮夷最近频频作乱,边关战事吃紧,不少军医都已撤回内地,只剩我们几个还坚守在这里。
“姜绾姑娘,今日是冬至呢!”窸窸窣窣地声音过后,沈星野的声音羞赧地传了过来,“嗯……我的饺子煮糊了,你吃吗?和我一起,我吃糊你吃馅?”
雪,下得很大。
我拉开门,眼睛微红:“我是不会嫁给你的,沈星野,你死心吧。但是……饺子可以一起吃。”
沈星野愣了愣,推门大笑着进来:“姜绾,我一直以为你就像个韧草一样,百折不挠,可是原来你也会哭,还怕危险,你……呃,你的营帐一点都不像女子住的……”
“……闭嘴留下,还是滚出去?”
“我闭嘴。绾绾,这等人不配你为他落泪,别哭了。”
“嗯……我买了面粉。包饺子,你吃吧?”
“吃!”
年关将近,皇后遣人送来了太子与云家小姐的喜帖。
“近来坊间又起闲言碎语,说太子恩将仇报。你若在场,萧家也好体面些。”我收下信笺,问传话的太监:
“我最近寻不到阿娘,她如何了?”
“姑娘,夫人被送去在山中一处清净庵堂修养,山高路远不通消息。”
“……嗯。”
我已寻到了治她病症的良方。
但名医与药材都在塞北。
也是我原本想带阿娘去的地方。
太子大婚后,皇后定不会再防着我,或许忍一忍,我还有机会。
……可是,是我太过天真。
12.
大婚之日,我未见到阿娘。
倒是在偏殿撞见太子与云若雪,新娘的胭脂都晕了,我愣了一下:“对不起,民女这就退下。”
太子见我要走,顿了顿才道:“抱歉,你重新描画。”
他走后,云若雪羞红了脸,轻捶了他背上一记。
有人从身后拽住了我。
“姜绾,我都与你说清楚了,你为何就不能等一等我?”
“你宁愿去寻沈家那废物也不愿跟着我?你心里可还有我?”萧云起咬牙低声说道。
我心中一阵讥讽。
三年里,让他孤立无援的人不是我,反而是我给了他最后的关怀和支持。
如今他与那些曾经伤他至深的人同流合污,还要将我踩在脚下,还要怪我不等他“东山再起”。
“我高攀不起。”
我抽回手,在他追上来前,警告了他一句:“殿下,皇后娘娘就在前殿。”
这一晚,我只是回来完成任务……
最重要的,是我要见到阿娘。
婚礼如愿结束,我起身要走时,侍卫拦住我:“姜姑娘,得到明日辰时,你才能离开。”
我疑惑半瞬,片刻后哑然失笑:“你是怕洞房花烛夜,太子还会出现在我房中?”
这些人,一个比一个会想,个个都瞧不起我。
无所谓。
婚礼完了,他们再无法束缚于我。
我等。
直至东方泛白,我心头突然一紧,漏跳一拍。我下意识地寻找之前照料阿娘的大夫,却没有人回应。
我不是这个时候才寻不到他们的,可我心中突然涌起一阵寒意,也无比心慌。
侍卫终于放开我之后,我衣裳都没换,直接奔去了医馆。
“阿娘人呢?”
我气喘吁吁,盯着空了的病榻,茫然问道。
相熟的大夫拽住了新来的学徒,神色悲痛地奔到我面前,握住我的手说:“姜姑娘,总算见到你了。”
“令堂她……”
“她七日前突然病重,被送去城外的济世堂救治,回来时就已经……我听那边大夫说,是旧疾复发,而且发现时已是不治之症。那晚灯火熄灭后恢复,也是我们照料不周,那个大夫也已经逃走了……”
一时间,我只看得到她口中说着什么,耳边却一片寂静。
“……去世了?阿娘她,去世了?”
“……遗体在后院停放。皇后娘娘吩咐,待婚礼结束后再告知于你。”
小学徒面露不忍,轻声道:“令堂遗体保管还是妥当的。”
我弯下腰去,胸口如被巨石压住,几近窒息。
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一滴滴落在地上,我艰难开口:“……带我去见她。”
宫中传来旨意,命我速去见皇后娘娘。
她该在宫里等儿媳妇敬茶的,如今却早早换了一身素服,端坐在殿中。
抿了抿唇,她示意我上前,柔声道:“我本想着,你母亲的病我尽心尽力,是下面的人做事不周到,才出了意外,也是她本身身子不好……”
“晚一天两天给你知道,没有什么区别。”
“当然,本宫还是于心有愧的。”
她眼波流转,从宫女手里拿了一叠银票,递给了我:“五千两。”
“姜绾,本宫不是有意瞒你,只是若你知晓此事闹了婚礼,云起定会失控,本宫不能冒这样的风险,你该明白我的,都是为了子女,对不对?”
“云起的事,还有你母亲的事,我对不住了。”
我死死攥着衣袖,想着阿娘此刻还静静地躺在医馆。
滔天的恨意在胸中翻涌。
我恨不得将眼前这个女人碎尸万段。
“请皇后娘娘恕罪,民女告退。”
皇后一怔,显然没料到我会如此平静,宫女们也愣住了,她却笑着摆手,轻声道:“节哀,念在你伤心之时,我不与你计较。”
我深深叩首,转身离去。
黑夜漫漫无边。
我怕阿娘躺得太久,抱着她许久后,我浑身已是冰凉,颤抖着为她掖好衣衫,寻了安葬的地方,送她过去。
13.
人死魂归,她却凭白等了我这些时日。
魂魄会不安的。
我跟着马车去了,一切事毕,我手中只多了一支母亲生前爱戴的木簪。
我独自坐在屋檐下,四下无声,阳光洒满庭院,而我最爱的人,已然离开了这人世。
我抱着木簪,恍然醒悟般,失声痛哭。
我深知她病情沉重,能撑到今日已是不易,已是万幸。
可我怎能原谅自己未能陪伴她最后时光,若是我在身边照料,或许便不会有这般疏忽。
我究竟为何会爱上萧云起。
我们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大雪纷飞,一道身影跌跌撞撞而来,神色惊惶,久久不能回神。
萧云起缓缓跪地,声音嘶哑:“……我方才得知,母后她……她瞒着所有人……”
“姜绾……我是不是……永远失去你了……”
我平复许久。
望向他。
“萧云起,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你们这般待我?”
“可是因为,我不知分寸,敢对你生出这般心思?”
若早知喜欢他要付出这般代价,我定要回到当初,狠狠唤醒那时的自己。
萧云起见我目光冰冷,第一次慌乱至此,手足无措。
“不是这样……”
“我……姜绾,流亡那三年,唯有你待我真心。我想着待我掌权,便再无人能阻我们。母后管束太严,半点心思都容不得……”
“我是真心爱你……从未想过会如此……”
“姜绾!留下可好?”他冲来紧紧抱住我。
我双目剧痛,缓缓推开他,与他相隔一臂:“爱我?旁人对你冷眼,连你母后都视你如草芥,失势便弃你不顾,那三年,唯我不离不弃。”
“萧云起,你当时未必真心,你向我示爱,不过是怕我如他人般抛下你罢了。”
“你引诱于我,施舍甜头。”
“你回京后,分明知晓因你态度旁人如何对我,分明知晓皇后如何苛待我,分明知晓你这畜生恩将仇报!你只是漠不关心,你虚伪至极,贪得无厌,你心里只有你自己!”
“爱我?你也配!!”
我步步后退。
14.
萧云起追来,我用力挣开,重重掌掴他面颊。
泪水夺眶而出,满面泪痕,此生从未如此刻般坚定。
“萧云起,我不止要离开,我与你恩断义绝。”
晨光微现,远处一人疾步而来。
他震惶望着我二人,随即跟上我步伐,不敢动我手中之物,只是为我遮挡风雪。
身后萧云起追了几步,终是跪地落泪。
他或许唤我名字,我已听不真切。
待我回神时,伞上积雪已厚。
身旁少年褪去戎装,轮廓更显分明,察我目光,回首道:“绾绾,莫要伤心了。”
“我兄长,你可知道?他名唤沈书墨。”
我呆坐石凳,面无表情。
沈书墨,谁人不知,二十载便在塞北开疆拓土,前程似锦。
这时我才知,他的沈家,竟是那个沈家,他竟是沈书墨亲弟。
沈星野靠着石凳,舒展双臂。
“我家是将门世家,兄长才华横溢,武艺冠京华,我本该安享其成。却在他二十一岁那年,再也拿不起剑。”
少年转眸看我,俊美眉目染上冷意,
“家族宿疾,他过二十才发,何其不公。”
“他向来骄傲,无法接受自己病弱,后来常常发狂伤人,他走后不久,我娘也撒手人寰。”
“众人都说,我沈星野将成为将军府未来的继承人,可没几天,父亲便把在外的庶子接回了家。”
“权贵之家,总爱未雨绸缪。”
“父亲原本还算疼我,直到有次,我听他与人说这病世代相传。从此,我便注定无缘大任。”
“想抓住最后一丝温情,我四处惹事生非,只盼他能看我一眼,心中呐喊,渴求他的疼爱。”
“却是越闹越糟,他对我愈发失望。”
“故而人皆道,沈书墨去后,沈家便衰败大半。”
“他便是我的天。”
“他走了,我的天,就再也不亮了。”
我望着他,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开解。
少年俯身靠近,目光灼灼,一字一句道:
“那时起我就觉得自己的人生坏掉了,我一直在腐烂,后来遇见你,恍如看见荒野中一株顽强生长的野草,在绝境中奋力求存。”
“我心想,她当真了得。”
“她仿佛明灯般照亮前路,我想紧随其后。虽然她命途多舛,却从不言弃。”
“绾绾,你别难过了。”
“我会一直一直,陪着你的。”
有时候,最动人心弦的,并非华丽的辞藻。
我泪流满面。
温暖的怀抱将我环绕。
我双手紧握着木簪。
这荒诞的一切,终于可以画上句点。只是与阿娘约定今年团圆的心愿,永远成了遗憾。
到了塞北以后。
我颓废了大约一个月。
一个月后的某天,我叩响了沈星野的房门。
少年睡眼朦胧地开门,见是我来,慌忙整理鬓发衣襟,不好意思地挠头:“这么早,是不是有点不妥当。”
我哑然,轻声说:“我要去北疆,一个月后动身,沈星野,你想跟我就一起去,我可以教你骑射,若是不愿,就当今日无事发生。”
“去北疆?”他一脸茫然。
“对,去北疆。”
“姐姐,我怕是去不了……”他难以置信。
“那便当是告别了。”
“等等……”少年慌张地摆手,“给我些时日,姜绾,我定要随你同去!”
整整一个月的时间里,沈星野跟着我习练骑射,一切准备都由我安排,事后我会细细叮嘱他要点。
我虽为他引路,却也要当好师傅。
沈星野习惯性地抿了抿唇,神色沮丧:“姐姐,这般下去我永远赶不上你。”
看着他这模样,我情不自禁摸了摸他的头:“那也得追,不然我如何能看上你?”
少年双眼一亮,猝不及防地想讨个亲近。
我抬手一巴掌把他的脸扳向一边。
日子匆匆。
15.
我们很快动身去了北疆。
在边关历练一年之后,我又果断决定去西域。
沈星野听闻此事,懊恼地倒在草地上,连连叫苦。
他的武艺相对于我来说还算容易,每次看到我研究兵法谋略,他便捧着脑袋喊疼。
“沈星野,如果今天你带五百兵马,对方一千人,你要如何取胜?”
我鼓励他:“只要学会用兵之道,你父亲就不会再小看你了。”
“这……”
“智取。”
见他一脸困惑又沮丧,我笑着为他详细讲解。
时光飞逝。
我们形影相随。
我专注于自我提升,对京城的事全不关心。
唯一分别的三个月里,他去西域押送军需,我在北疆驻守,谁也没想到,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会席卷边关。
察觉喉咙不适时已晚矣,我返回住处,备齐药材食物,闭门不出。
军医手忙脚乱,商旅寸步难行,我看着每日战报,病情愈发严重,却仍想着要先处理完军务。
那个黄昏,有人不住地敲门,我带着病气问道:“是谁?”
门外传来喘息声:“是我。姜绾,开门。”
我心下一惊。
“我已染病,你何必来此?你那边更为安全!”我顾不得生气,戴上帕子喝道,“这病气会传染,隔着门都挡不住,快走!”
“啧……你是要我好言相劝还是直接踹门?你可有药?可有食物?快开门!”
“不许进来!走!”我心急如焚,深知他进来的后果,绝不能让他冒险。
这不是几年后的太平盛世,疫病肆虐之初,染病便是九死一生。
“那我只好踹门了。”
门板震颤的声响越来越大,我惊慌不已。
“沈星野,你疯了不成!我教导你,不是为了让你来送死!”
我怒气冲冲地开门。
少年头发凌乱,却更显俊朗,他收回抬起的腿,一把将我搂住:“姜绾,你太不像话,我是你的人,生死都要与你同行!”
我已是病人。
……挣扎无果。
炎热的空气中,少年不顾一切地吻来,带着赴死的决绝。
16.
我没感受过这样热烈毫不遮掩的爱,我也是个凡人。
软在他怀里后,他怔住片刻,而后反应过来,他开始发疯。
沈星野起身,褪去外衫,拥住我:“绾绾……你当真愿意?”
我迷迷糊糊,呢喃道:“嗯……我烧得厉害,这病还会传染,沈星野,你要和我同生共死吗?”
他身子一僵,随即紧紧搂住我,泪水滑落:“不,等你烧得更厉害时,我们再同生共死,姜绾,你现在定是难受得紧。”
“……”
嗯,我很感动。
沈星野也是血肉之躯,很快也染上病症,服完药那日他满面春风归来,手里拎着满满当当的药材和食物:“瞧,我在京城自有门路——专人送来——”
当晚……沈星野烧得更厉害。
他迫不及待扑上前来,连连亲吻:“姜绾,我烧得更厉害了,说好了试试的!”
“绾绾……绾绾……我心悦你。”
五年后。
春日宴上。
沈星野下了马车就去取行囊,让我在这边等。
此番进宫,沈星野是奉父命而来,我则为进献药材。
皇后娘娘设宴赏春,众人纷至沓来。我立于花树下,不想竟遇故人。
皇后娘娘历经风雨,面容虽未改,却透着几分疲惫。
我心知缘由。
萧云起与云若雪婚后不睦,加上这几年朝廷动荡,很多世家一夜倾覆。大厦将倾,无人幸免。
“……姜绾?”
陪在皇后身边的是云若雪,褪去稚气后,浑身散发着怨愤之气。
“你为何在此?回来作甚?”云若雪大声质问,“呵,姜绾,听闻你在塞北做了沈小将军的通房,此番回京,莫不是沈家小将军抛弃你了?”
“哈,你这命真是差,人家如今得遇奇缘,在西域寻到神医,被沈将军奉若珍宝,你此刻定是后悔不已!哈哈哈,你这辈子就该当个乡野医女!错过太子,今后也休想高攀!”
皇后轻叹:“太子妃,在此安静候着。”
云若雪听罢,背过身去恨恨瞪了一眼,这些年来,以皇后的性子,任谁做她的子女,都难逃磨难。
我平静地望着他们,想要反驳,却不知从何说起。
不禁扬起嘴角,双手交叠,继续等候沈星野。
云若雪忽然注意到我腕上玉镯,惊诧地看着我,片刻后,自嘲般冷笑,想必认定是赝品。
我向来不喜佩戴饰物,此番返回林府,是沈星野执意要我戴上。
他说这是沈夫人生前最珍贵的古玉。
我便留在腕上。
“娘娘,那人为何还未到?可是记错时辰?当真能医治好他?”
“住口。”
皇后深吸一口气,神色凝重道:“云若雪,见了那人需谨言慎行,莫要似对云起般无礼。你以为我不知那些事?”
云若雪语塞,咬牙切齿,暗自怒视。
我略有耳闻,也能猜到,萧云起婚姻不顺,宫里宫外还有个极强控制欲的母亲操控,他的躁郁与叛逆,是必然的结果。
“夫人!让你久等了!”
沈星野疾步而来,先是在我脸上落下深吻,随即将我拥入怀中,身上挂满行囊,笑着领我离去。
另一边,云若雪目瞪口呆。
皇后也不由侧目。
刚到驿站,军务便接连传来,我立即应对。
隐约听见身后有人道:“竟能上位……做了正室,手段高明……”
晚上的宴会宾客众多。
我姗姗来迟,更衣后便被引去见沈将军。
果然,厅中又见云若雪与皇后。
沈将军迎上前时,云若雪低语:“怎还能见公婆?这等身份不该避而不见?”
“姜小姐。”沈将军仪态优雅,举止得体却不阿谀,“星野在外承蒙照料,是我这做父亲的失职,倒让他得此良缘。”
“不敢。”我谦和应答,直视他双眼又道,“星野本就出众。”
沈将军愣了愣,随即展露官场老练的笑容。
察觉熟悉气息靠近时,已来不及。
阔别三载的萧云起,不知何时现身,眸中混杂着浑浊,立在我面前。
“绾绾。”
我抿唇一笑,举杯示意,转身离去。
17.
云若雪却一下奔出人群,生怕旁人瞧不见似的,指着萧云起破口大骂:
“萧云起,在宫中你不愿见我一面,出来就来勾搭人?你勾搭谁不好,这是沈将军养的外室,他不懂规矩带着到人前来,你也不懂规矩,是吗?!”
云若雪言语粗鄙,萧云起面容骤变,僵硬转头看她。
“你简直疯了。”
“我有你疯?!”云若雪登时暴怒,将手中酒水泼到他脸上,随即一掌打在他脸上,声音尖利,
“你昨日批阅奏折时连数目都看不清,害我们损失千两黄金,你瞎了!萧云起你娶我是你甘愿,敢这般折辱我,竟敢与姜绾这等下贱之人相提并论,你莫不是疯魔了!”
众人惊呼散开之际,萧云起脸上的酒水一滴滴往下掉。
他面容扭曲,宛如疯癫,上前揪住云若雪。
二人扭打在一处。
我蹙眉,还未及反应,一道身影疾步而来,挡在我身前。
于是我未见,云若雪被制住手臂后如何凄厉嚎叫,而后脱下绣鞋砸在了萧云起头上,萧云起在台阶上一个踉跄,跌了下去。
他双手掩面......痛苦哀嚎。
宴会,大乱。
萧云起双目再度失明的消息,很快传遍京城。
尽管皇后及时辟谣,流言依然四处传播,我捏着手里的诊断,这一刻,心头涌起万般感慨,说不清是何滋味,只觉得,隐约竟有几分快意。
门外小厮禀报:“姜姑娘,外面有人求见,想请您医治,她说与您相识。”
我愣了片刻,走出门去。
竟然是皇后娘娘。
一向雍容华贵的皇后,此刻虽面色惨白,却仍是一副高傲姿态立于我面前,见到是我,她神情明显一震,随即长舒一口气,勉强一笑。
“我竟不知道这位神医是你。”
“姜绾,云起的病当时并未痊愈,这两年朝中多事,他操劳过度,因此复发,你既有良方,便尽快为他医治。”
药房许久没这么安静了。
我的随从们,在门外窃窃私语,在讨论这人是谁,竟敢如此盛气凌人地与我说话。
我神色平静。
18.
当初虽恨之入骨,可岁月悠长,我心中自有远大抱负。
面对这些宏图壮志,我豁然明白,他们不过是路边微尘。
皇后不悦,冷冷瞥我:“怎么,你既有医术,还要本宫低声下气不成?”
我放下诊断去沏茶,不禁轻笑。
我放下茶盏,直视着她,
“若我阿娘还在,或许殿下还有救,可是您亲手将最后一丝希望掐灭。所以,恕臣女无能为力。”
我字字铿锵,直说得皇后面露慌色。
她挺直脊背,冷笑道:“你这般不知好歹?枉云起爱你一场......”
“他是怎么爱我的?”
“羞辱我,任凭你伤害我,叫我不能与阿娘告别,究竟,他怎么爱的呢?”
皇后......崩溃了。
临行前她终究回身道:“姜绾,你是我求的最后一个大夫了,你是塞北神医,你们没办法,云起他就真的再也没法站起来了。”
“......”
“哦。”
我忙于诊治,抬眼瞥她一眼,报以讥讽浅笑,随即命小厮关门。
下值后,沈将军唤我过去。
他们父子在书房议论事情,故意虚掩着门让我在外听着,想是要我知晓。
“......边关你们已经稳固了,不如回京帮帮你哥哥,”沈将军苍老的声音传来,
“星野,我确实是武将,有点过于重功了,可我给你这些,对你们也好,你们难道还不要?府里很久都没什么人气了,你回来吧,让我感受一下当时书墨还在的时候的时光,好吗?”
沈星野走出门,见到我,挠了挠头。
“老头他后悔了。
“夫人,你怎么说?”
沈星野此时已经二十有余,眼眸依旧如当年般清亮,像只小狗儿似的。
有时乖巧,有时又热切得让人难以招架。
“其实可以。”
我思虑良久后说:“我想回到故乡,陪伴娘亲。只是,若要成亲,不如去塞北,那里更为自在些。若有了孩子,我也能给他们更好的前程。”
沈星野本是来问我要不要多留些时日,听我说这些,整个人怔在原地。
“这个……”
他欲言又止,最后定定望着我:“可我,不能有子嗣,姜绾。”
这番话,他说得哽咽,似是要落泪了。
“嗯,我知道。”
我放下手中茶盏,轻抚他的面庞:“沈星野,我有一事相告。你可知你父亲为何对你态度大变?因我曾给他一份医案,你兄长的病症,源于他,而并非你娘。”
“他未曾发病,他的其他儿子也都安好,只能说,你兄长,命途多舛罢了。”
“而我,是可以与你生儿育女的。只是若生下男丁,或许会有极小的可能携带病症,又或者……我们只生女儿便是。”
19.
这些年来,我专心钻研医术,从未细想过与沈星野的未来。
而自从接触这些病症医案后,我做得最多的便是研究各类疑难杂症。
整整三年过去,我才隐约明白,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因着从前的事,我对成家生子之事本是避之不及,可日子久了,我也会想,若那人是沈星野。
似乎……也不错。
沈星野听我这般说完,慢慢红了眼眶。
那日,无人知晓,这位小将军急匆匆带我出府,在马车里抱着我,哭了整整一个时辰。
……嗯,他还是像个小狗儿一样。
收到萧云起书信那日,我与沈星野约好去城外赏枫。
我换了一身便装,而沈星野那个孩子气的人……竟然买了许多小姑娘的衣裳,正在布置闺房……
我只随口说了句,这些衣裳过些年,怕是会被小姑娘嫌弃……他就炸毛了。
我也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
萧云起的书信来得突然,我原以为是哪个骗子的把戏,可难得心情好,我便拆开看了。
“绾绾……又下雪了。”
“云若雪要联合家族扶萧云珏上位,母后被打入冷宫,无人在意我的处境……”
“呵,这是不是天意?姜绾,我又成了那个弃子。”信中萧云起的字迹温和从容,却似是浸透了泪水,强忍着才未曾哭出来。
我听出了那股悲戚,却已无法感同身受。
其实我略有耳闻,云若雪与他早已势同水火,再无和好可能。而皇后娘娘,更是自顾不暇。
太子旧伤复发,再无法看到后,皇上便光明正大地将几个皇子得以重用。
他受了皇后一辈子的钳制,到老了,终于能够扬眉吐气一回,皇后往后的日子只会更加难熬。
她当年的骄纵、蛮横,所犯下的过错,都将化作一把利刃,将她的骨气、尊严,一寸寸血肉连着筋骨慢慢剜下,血淋淋的永无止境。
我深吸一口气,将信笺收好。
“嗯,我会与相公一同前去。多谢殿下告知。”
关于萧云起,那些年,我或许也曾想过与他的将来。
只是我更庆幸自己,一次又一次,从泥潭中爬出,才终于寻到那个对的人,与我并肩而立。
过往的那些苦痛都已远去。
我与他还会有无数个,夏去秋来,枫叶红染。
(全文完)
我陪太子流亡三年,他重返东宫后,却因受伤失忆忘了我。
我尝遍上百种药,依旧无法让他想起我。
心灰意冷之际,我无意中听到他与小青梅的对话——
“孤若不装失忆,她定是要挟恩图报。”
“孤好歹是太子,怎么能娶一个乡野医女?”
1.
东宫殿外。
我手上全是熬药烫出的水泡。
萧云起重返宫中后需要调养身子,为了帮他找回记忆,我每日都会送些滋补的汤药给他。
可他总是对我冷眼相待,把我说的每句话都当笑话听。
“你熬的也叫药?”
“不过是个乡野医女,真以为救过孤的命,就把自己当未来太子妃了?谁给你的胆子?”
“姜绾,你莫不是说谎说多了,连自己都信了?”
这些话让我如坠冰窟,浑身发抖。
能得太子青眼,是多少贵女想都不敢想的事,自然也包括我。
可那三年流亡岁月里,分明是他先对我示好的。
那时,我找到重伤昏迷的他,一点点将他身上的伤养好,又陪着他躲避追杀,一路回到京城。
他受伤卧床,摸到我的手时,温柔地说:
“你这傻姑娘,烫伤了也不吭声,那一声轻哼我可听见了。”
“这般巧手,难怪医术如此了得。”
渐渐地,他对我越发亲近。
我羞得满面通红。
后来我总是躲着他的好意,只想纯粹地爱他,不愿将来因救命之恩为难他,此刻也不想提起这些往事让他难堪。
最后,萧云起黯然道:“绾绾,你是嫌我这个落难太子配不上你么?”
这句话直击我心底。
如今,昔日的甜言蜜语都成了伤我最深的刀。
我本想就此离去。
每日都在绝望中崩溃,又在泪水中重拾勇气,继续守候他,这已成了我的日常。
没想到我忘记拿药碗,转身回殿内时,竟听到这番话。
我推开了门。
云若雪,丞相之女,京城第一美人,正带着温婉的笑容,倚在萧云起榻前说话。
她见我进来,愣了一下,随即又展露笑颜。
仿佛在无声地讥讽——
纵使她听见了,又能如何?
而萧云起。
竟与她如出一辙。
他略作沉思,便道:“别熬药了,懂东宫有的是太医,治病也轮不到你!”
原来在他心里,我与云若雪眼中的我别无二致。
我看不清自己此刻的模样。
想必已是面如死灰。
我不在意以后能不能成为太子妃、和萧云起在一起,我只想知道,那三年的情分,是否只是我一厢情愿的幻想?
我强撑着站直身子,迎上萧云起那双充满鄙夷的眼睛,轻声道:“民女只是来恭贺太子殿下,历尽艰辛,终归东宫之位。”
萧云起流亡期间,常感叹往日与我同男耕女织,仿佛平常夫妻的时光。
还说往后恐再难有这样的机会。
2.
那时我固执地将他从地上扶回软榻,轻轻揉着酸痛的手腕说:“殿下定能重返东宫。”
我深信他能回到京城,胜过相信我和他会有未来。
他的神色瞬间黯淡。
我放下药碗,垂首退出偏院。
身后有人问道:
“她这是认命了?”
“认不认命,又有何用?”萧云起冰冷刺骨,“自不量力,结局终究一样。”
云若雪笑声不断。
回荡在整个东宫。
如同利刃穿心。
我缓步前行,竟也自嘲地笑了。
我回了家,煎药时手腕隐隐作痛。
我替病重的阿娘收拾好屋子,回到东宫偏殿,用凉水敷着旧伤,一边收拾行囊准备去塞北。
这伤是在逃亡路上照料他时落下的,至今未愈。
三年前,为了陪萧云起回京城,我放弃去塞北从医,如今,早已不可能再回去了。
我开始准备去塞北的行囊,又整理药材到半夜。
直到宫人来传:“皇后娘娘宣姑娘觐见。”
我随即整理衣裳,前往凤仪宫。
皇后高坐凤椅,面色不善。
因为最近宫里都在传太子忘恩负义。
当年,太子下落不明,皇帝欲重新立太子,贵妃和二皇子在皇宫作威作福。皇后因此引发旧疾去了行宫静养。
是我,将萧云起送回东宫。
如今,他要娶云若雪。
恨不得不顾一切和我划清界限。
“本宫知道你一直想去边塞从医,这是我为你准备的银两,足够你衣食无忧,此生不必再回京城。”
皇后神色冷漠,最后看我一眼,一笑。
“姜绾,你阿娘一辈子给人看病也攒不下这些银两,做人要知足。”
我吸气:“谢过皇后娘娘,但....可否请再给奴婢些时日。”
“由不得你。”
“本宫不能让云起后悔再寻到你。”
“你即刻启程去塞北。”
“本宫知道我们母子欠你,但你想要的,不是你能得到的。”皇后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就像,你想要云起……你也配?”
我跪在殿中,一动不动。
眼前这个人,和当年那个从行宫回来抱着我哭,百般感谢我的贵人,宛若两个人。
3.
皇后挥手:“退下吧,五日后出发,你且收拾好行李上路。”
两天后。
萧云起回宫。
也在那时,阿娘已病入膏肓,所剩时日无几。
我恍恍惚惚走入东宫。
萧云起一身明黄蟒袍,玉冠束发,神采奕奕,早已不再是当初那般落魄模样。
挺拔的身影立在殿中,与云若雪手握着手,另一手负在身后,目光傲然。
见我进来,他冷笑一声,面色转冷:
“谁允许你进正殿了。”
“不过是照顾了孤几年,真拿自己当主子了。”
我心如刀绞。
因为突然想起阿娘的模样,她总是话少,却最是感性。每每触景生情,便红了眼眶。
我性子随了她,温婉隐忍,不爱说话。
此时却抬起头,看着萧云起,一秒,两秒,我轻声开口:“被医女照顾两年,你就对她动了心,你的爱真廉价,殿下。”
他一时怔住,似是没料到我会这样说。
一记耳光猝不及防,我感到脸颊火辣辣地疼,才发现是云若雪上前给了我一巴掌。
“看来你是真不明白自己算什么东西。”
云若雪眼中尽是寒意,嘴角带笑:“怎么,你要告到御前吗?”
我下意识望向萧云起所在的方向。皇后生产时大出血,自那后便开始信佛。
我爹早亡,阿娘含辛茹苦将我养大。在路边垂死之际,是皇后娘娘大发善心,把我们留在了身边。皇后娘娘对我们母女多有照拂。
尽管是高高在上的照拂,我和我娘也仍旧感恩。
萧云起未遇刺时,与云若雪青梅竹马。
身为丞相唯一的嫡女,太子最宠爱的表妹,云若雪傲气调皮,爱捉弄我,他倒也不凶她,只冷眼笑:“你这般仗势欺人,是觉得自己挺招人喜欢的?”
云若雪一下就蔫了,此后,对我不乏有敌意,但再不施展。
如今——
萧云起把玩着手里的玉杯,缓缓放下了,扯出一抹笑,看都不看我:“一个低贱丫鬟而已,赏个巴掌……算你给她脸了。”
我静静地望着他片刻,连云若雪在我眼前阴阳怪气说了什么,我都没听见。
半个时辰后,我抱着行囊来向萧云起拜别。
“你要做什么——”云若雪惊呼,眼睛瞪得滚圆,仿佛我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4.
萧云起也蓦地停下了夹菜的动作。
神色慵倦地望着我。
我淡淡一笑:“太子殿下、云小姐慢用,奴婢奉皇后娘娘命,即日启程塞北,特来拜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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