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父母和叔叔已经在客厅列队等着他了,按理说,这事是往年都会做一遍,并没有什么特别不一样的地方。
但是一家人所有人的眼珠都转过来、死死盯着他的时候,他感觉到了毛骨悚然。
就像是看猎物的眼神,贪婪而且凶狠。
但只是瞬间,他们又恢复了以往的模样,慈爱温柔得让郑全感觉,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觉。
“看来这次加班加太狠了,得找个时间好好休息一下。”
郑全心下狐疑,手里接过小叔子递过来的火柴。
“哗啦”一声,一根火柴在郑全手里燃起了火花,火光映照在他脸上,他竟没有感觉到任何的温度,南方的九月本应该还如夏季一般火热,但现在他竟感觉到了一阵一阵刺骨的凉意。
“等一下,还差五分钟呢!”
郑全母亲何鑫以拦着,吹灭了郑全手里的火柴。
“妈,你不是说这些不能用嘴巴吹灭嘛,会引来横祸的!”
对于自己妈妈用嘴吹灭火柴这事情,郑全很是不快。
小时候,如果自己用嘴吹灭蜡烛火柴香火这些,必然会引来母亲的一顿毒打,所以他从骨子里也开始相信,如果用嘴吹灭这些烛火,那必然会引起祸患,尤其是今晚这么不对劲的情况下,郑全下意识觉得,好像今晚会有大事发生。
“没事的,没事的,我们的月娘娘不会见怪的。”
郑全母亲何鑫以嘻嘻地笑着解释,随手又整理了一下桌子上的贡品。
郑全感觉,这桌子上的贡品,好像似曾相识,好像哪一年有过这样一模一样的,连摆放的顺序都是一样。
“妈,你这些布置好眼熟啊。”
郑全看着时间还够,便闲聊了起来。
出乎郑全意料的是,本来以为是一句平常的问话,却引起了全体的沉默,十秒,二十秒,三十秒……何鑫以用近乎是讨好的语气打破了诡异的沉默,“哎呦,你知道的,这些都是街上卖啥我们就买啥,哪知道哪一年买的一样哦。”
郑全刚想说什么。
“还是赶到了!”
一声洪亮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郑全探头望去,才看清来人的样子。
是七叔公,他是村子里的孤寡老人,因为懂得一些玄学上的门道,所以大家尊称他一句七叔公。
七叔公原本也不是什么孤寡老人,他来村子里的时候,还带着一个女儿。
但是十年前,七叔公不知道因为什么和女儿大吵了一架,那女儿便离家出走至今未归。
再到后来,每到这种团聚的时光,七叔公便轮着到村子的每家每户主持一些拜月这样的活动,十二点轮到哪家,就在哪家团聚。
以往的十年,七叔公十二点在哪家团聚,那一家接下来的一年都会异常顺利,所以听到七叔公的声音,家里人都一窝蜂地冲了出去。
“嘿,还不错嘛!”
七叔公打量了一眼郑全,冷不丁地冒出来这句话。
七叔公向来性子怪异,纵使郑全被他这句话打得摸不着头脑,也不敢问什么。
“点火吧,时间到了!
今年就你来点!”
七叔公很是自来熟,拿起火柴扔给郑全。
“这……这不合道理啊,七叔公,郑龚……”何鑫以不解问道。
按照习惯,家里的男丁添灯,如今在老郑家,郑严已经把香火传给了郑全,而郑龚因为还没有子女,所以另一支烛火应该由郑龚添上。
“你们可知道,要躲月的人点上这两支烛火,会怎么样吗?”
七叔公看着郑龚,眼里不屑,继续说道,“轻则破财,重则全家惨死,我看你们家让他来添灯的话,哪怕是会拖累整村人!”
此话一出,全家都震惊地看向郑龚。
大家都知道,七叔公的这番话意味着什么。
因为每年中秋节,家家户户总少不了几个需要躲月的人。
需要躲月的人,无非就是那几种,而自己家叔叔竟然是最严重的那一种!
第一种,就是在当年生肖“犯太岁”的人。
比如上一年“犯太岁”的生肖是兔鼠鸡马龙,那属于这五种生肖的人便需要躲月,不能去拜月,如果这些人参与了拜月添灯,这一年便会事事不顺,破财伤身都有可能。
第二种,就是一些妻子生了孩子的男人。
这类人不能拜月添灯主要是为了防止家中生子带来的一些血气冲撞了月娘娘,若是这般倒也还好,最多便是破点小财消消灾。
第三种便是最为严重的。
违者轻则倾家荡产,重则全家灭绝,这类需要躲月的人都是一些杀人放火作奸犯科者,这类人拜了月,短则一个小时,长则十几年,便一定会出现问题。
而七叔公嘴里说的意思,不就意味着叔叔是这作奸犯科者吗?!
“点吧,再不点你们家就完了!”
七叔公看着还没回过神的郑全,催促道。
他看了一眼时间,确实来不及犹豫了,见父母也没再说啥,便先上前把面前两根和自己一样高的烛火都点了上去。
只是郑全没想到的是,他因为这一声催促,做了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