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清被女儿害死,不再帮她1女儿沈如霜钗头满面,眉目端庄,浑然世家夫人的清贵模样。
却足够心狠。
她轻轻摆手,我便被三五个粗壮的嬷嬷强压住身子。
脸颊被人用力掐住,硬生生灌下毒酒。
不过片刻,我便感受到五脏六腑传来钻心的疼痛。
我死死扣着嗓子,胃里翻江倒海,呕出道道鲜血。
眼前的一切逐渐模糊。
窒息的痛苦让我忍不住狼狈地趴在地上翻滚、挣扎。
而我养了十六年的女儿,就这么高高在上地坐在主位上,冷眼看着我的垂死挣扎。
我张嘴说话,口中却不断涌出鲜血:“你为什么、要……”似乎听到什么笑话,沈如霜突然大笑。
继而她脸色阴沉下来:“你活着,就是我最大的耻辱!”
“我是承恩侯府的世子夫人,怎能有个当妾的亲娘?”
她声音沙哑:“这算是你为我做的最后一件事吧。”
这时,我已经没有力气挣扎。
身上难言的疼痛似乎要把我的血肉从骨头上切下来一下,深入骨髓,就连沈如霜的声音都几乎听不清。
最后的意识,便是倒在地上看到沈如霜径直从我身上跨过去的身影。
她目不斜视,似乎我是个十足卑贱之人。
我以为自己足够清醒,却没想到养出个白眼狼。
真可笑啊……2我作为沈志卿的妾室,十几年来安分守己。
唯一一次耍心机,便是在宴会上利用静安揭发沈如霜和承恩侯府的世子祁云照私通一事。
而祁云照,正是沈如霜的嫡姐沈如纯的未婚夫。
此事瞬间引起轩然大波。
在静安的帮助下,沈志卿终究允了沈如霜和祁云照的婚事。
他们情投意合,终成眷属。
我却成了沈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沈夫人三番四次罚我立规矩、克扣我的用度。
馊饭冷饭已是常态。
甚至冬天不给我炭火,要我冷水浆洗衣服,双手受冻生疮。
我知道对不起沈夫人,理应受罚。
可是,我却没有一丁点亏待过沈如霜。
沈志卿在外受了一侠士的救命之恩,便想把沈如霜嫁给他做妻子,如此来报答恩情。
可沈如霜不愿意。
我也不愿意!
那人说好听是侠士,直白点就是个平民百姓罢了。
沈如霜虽是庶女,但在沈府过了这么多年锦衣玉食的生活。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她适应不了普通百姓清贫的生活。
我不愿她以后的人生由别人三言两语便轻易决定。
然而,沈如霜做得更绝。
她得知消息后,非但满心抗拒,还主动引诱时常来府中的承恩侯府世子祁云照。
甚至,她与祁云照私相授受,早已暗结珠胎。
听闻此事我心头一慌,难以置信,下意识想打她一巴掌。
可看着她泣涕涟涟的面孔,却恨不想下心。
她跪求在我面前:“女儿不孝,可为何我和大姐都是父亲的女儿,她却能嫁给侯府世子,做风风光光的世子夫人?
而我却要为了恩情,嫁给一个平民百姓?”
她抬起通红的眼睛仰视我:“你去告诉母亲,我会被她狠狠打死!”
“你当真忍心吗?”
我当真不忍心。
可是傻姑娘,你可以堂堂正正地嫁给别人,为何非要和嫡姐抢夫婿?
不管结果如何,未婚先孕是你一辈子都洗不掉的污点。
事已至此,我只希望祁云照能多疼爱她一分。
事发之后,他能多为她说一句话。
我打着去庙会的借口带她出门,当做不知道她与祁云照在寺庙后山上的幽会。
跪在佛前,我诚心保佑:“在这个时代,女孩子太难了,她做得不厚道,是我没有教好她。
求您保佑,希望她今生平安顺遂,心想事成。”
只是,我似乎做错了。
3睁开眼时,我还有些恍惚。
静安问我:“走吧,快去看看前面发生什么事?”
我全身一颤,这才想起来这是什么时候。
丫鬟传消息说后花园似乎发生什么事,我正要和静安去看看。
原本昏昏沉沉的脑袋瞬间清醒,我猛然攥紧手心,面上浅笑:“府中私事我不便插手,派人告知夫人一声便好。”
静安不赞同地看了我一眼:“也罢,你不必妄自菲薄,你家夫人让你待客,也是给你一份体面。”
我笑着点头。
走动间,装作不经意地打量她。
我与静安十来年未见,第一次的重逢便是利用。
我心中有愧。
不久后,沈夫人满脸歉意地向众人表示自己身体不适,怕是无力招待。
客人皆知其意,纷纷告辞。
静安略带遗憾:“不知下次见面是何时?”
“但凡静安邀约,裴清莫敢推辞。”
她眼中一亮,我们相视一笑。
身边的丫鬟过来叫我。
“裴姨娘,夫人有事唤您。”
走在路上,我沉思接下来的事情。
上辈子,我和静安发现祁云照和沈如霜两人在后花园举止亲密。
当时两人见到我们,浑身一颤,满眼惊慌。
毕竟承恩侯府世子与其亲表妹沈如纯的亲事,众人皆有耳闻。
沈夫人赶来问罪。
沈如霜泣涕涟涟,跪着求静安帮她。
我深吸口气,同样求她为我的女儿争取一线生机。
静安沉默片刻,终是把我扶起来。
我眼中隐隐泛热。
我知道,这一扶,算是断了我们十多年的感情。
静安向沈夫人求情。
她是为了大乾安稳而和亲十六年才归国的公主。
皇帝对她心怀愧疚,无人不给她面子。
再加上祁云照表示自己对沈如纯并无男女之爱,而是与沈如霜情根深种。
沈夫人虽盛怒不已,可见静安公主求情,见世子心意坚定,只能作罢,允了沈如霜换亲一事。
可事实证明,沈如霜错了。
4到那时,沈夫人一脸盛怒地坐在主位。
沈如霜衣衫凌乱,眼眶红肿,脸颊上高高肿了一层,狼狈地跪在地上。
沈如纯高高在上地端坐在侧,看见我过来时,出言嘲讽:“呦,终于过来了?”
众人看过来。
沈如霜眼中一喜,似乎知道有人能替她说话。
见只有我一人过来,神色有些惊慌。
我跪地,诚恳认错:“此事是如霜之错,该打该杀任凭夫人处置。”
此话一出,沈如霜瞬间呆愣在原地。
她仓皇地膝行到我面前:“姨娘,这、这怎么能要我去死啊?”
她紧紧抓着我的肩膀,难以置信地质问:“姨娘救我啊,当初可是你同意我和世子爷在一起……”沈夫人挑眉:“哦?”
我恭敬回道:“妾身不敢。”
沈夫人沉沉道:“行吧,她丢了我沈府的脸面,就把她远远地发卖出去吧。”
沈如霜猛然跪地磕头:“不、不母亲,不是我……是姨娘教唆我的!”
突然,她像是想到什么,她小心翼翼地捂住肚子,迫不及待地高叫着:“母亲,你不能杀我,我怀了世子爷的孩子!”
我心中缓缓叹了口气。
她太藏不住事了。
沈夫人果然震怒。
她厌恶地瞥了沈如霜一眼,咬牙切齿:“我们沈家没有你这么不知廉耻的女儿。”
祁云照是她姊妹的孩子,早早与沈如纯指腹为婚,更是为了尊重妻子,没有闹出庶长子的荒唐事。
哪曾想,这叫沈如霜得逞了。
祁云照深吸口气,跪地求情:“夫人,是我的错。”
“我愧对大小姐,也不该和沈二小姐私相授受,可、可事已至此……”沈如纯冷冷地打量他一眼,突然冷哼一声。
“既然如此,是我和世子没有缘分,世子便纳如霜为妾吧。”
沈如霜全身一颤,心头慌张地跳动,额间冒出点点冷汗。
她想要的,可不是妾啊!
为什么嫡姐可以当正室,她却要当个妾?
沈如霜偷偷转头看我,目露乞求之意,显然是希望我能替她说话。
可我累了。
被人压迫而无力反抗的恐惧还没消失,毒酒的苦涩还没从我嘴中消散。
沈夫人语气阴晴不定:“若非世子爷求情,你该被下猪笼。”
“也罢,做个妾也好,裴姨娘你说呢?”
我低头:“一切皆按夫人所说。”
沈如霜难以置信地瘫倒在地上。
她紧紧抓着手心,眼中泛红,口中喃喃道:“怎么会这样……”她不甘心,自己要做妾!
5沈夫人雷厉风行,速度极快地把事情处理干净。
先是退了承恩侯府的婚事,后来把沈如霜关到小院里,罚她抄佛经,打算三日后便悄悄送到沈府上。
最后,沈夫人意有所指地对我说了句:“裴姨娘,我们已经相安无事了十来年,希望日后亦如此吧。”
“是。”
回到小院,我想像以往那样作画消磨时光,却迟迟下不了笔。
想来,还是心神不定。
这时,沈如霜偷偷派下人来找我,说她要自尽。
我心头一动,还是去了。
说清楚也好。
沈如霜早就等着我。
她愤恨地瞪着我,一字一句地质问:“为什么没有带静安公主过来?”
我细细打量着她脸上毫不掩饰的仇恨,心中隐隐酸涩。
没有回她,只是最后劝了一句:“你向来争强好胜,且世子母亲是沈夫人的姊妹,她怎么容得下你?”
“别为了荣华富贵,毁了自己的一生。”
而且,你也未必幸福……上辈子,沈如霜虽如愿嫁入侯府,但侯夫人看不上她与祁云照私相授受,常常叫她立规矩,妾室看不上她行事鲁莽、度量狭窄,仗着候夫人撑腰,嘲讽奚落她。
祁云照气她坏了自己的名声,冷落她,最终她郁结于心,入府后不久便小产了。
这段时间,妾室纷纷怀孕,两相对比,她更是愤恨不已。
亲手害死妾室,搞得承恩侯府乌烟瘴气。
最后她被侯夫人压回沈府,受尽嘲讽。
没有人能得以善终。
这样一看,当时千方百计地嫁入承恩侯府又有什么好处?
不如找个简单的人家,举案齐眉,顺遂一生。
沈如霜冷哼一声:“怎么?
我出身比不上沈如纯,以后嫁人还得低她一等吗?”
“都是你!”
“要不是我生在你的肚子里,怎么会这么惨?”
说到最后,她忍不住落下泪来。
我不愿再说什么。
她把自己的人生走狭隘了。
没人能救得了她。
身后传来沈如霜尖锐的叫声:“我最恨的人就是你!
你是害了我啊……”我望着前方,深吸口气,面色波澜不惊。
沈如霜,这是你自己选择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