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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 2024-11-29



我真的成了他的侍妾。

与其说是侍妾,实则只是一个用来蹂躏玩弄的下贱东西而已。

醒来时,雪还在下。

我穿上床边放着的素色小袄。

看向窗外的雪景,范钧应该已经回到家了,大娘可能也醒过来了,希望他们母子以后可以过上安心的日子。

这样便好,这样便好,一切都是值得的,我也算得偿所愿了。

红肿的眼睛有些发涩,我轻轻抹了下眼角,泪水已然干涸了。

一个小婢女端来了一碗黑乎乎的药汤。

我自小学医,我一闻就能猜到这是什么。

我抿了抿唇,接过那碗药汤,仰起头一饮而尽。

至少,药汤是暖暖的,驱散了身体上的寒意,可惜驱不走我心底的寒意。

我不禁幻想,如果三年前救了他,结果会不会不一样呢。

我那时年幼,只记得通缉令上画像的模样,单纯地以为他是一个杀了人的逃犯,根本想不到他是叛军大将。

可就算知道,我大抵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远离是是非非。

毕竟,我生来就胆小怯懦。

是夜,容隽踏着积雪而来。

一如昨日,就连一身煞气也是半分不减。

只不过,这次他没有说任何废话就开始折腾我。

我再次不堪重负地晕了过去。

日复一日,我觉得自己某天晚上迟早会死在这儿。

身为医者,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体。

可是我似乎产生了一种错觉,每次昏迷的时间好像短了。

或者说,容隽的力道没有那么重了。

也是,他心中有恨,怎么会让自己这么轻而易举地死了。

那天夜里,我躺在了床上,昏昏欲睡,直到烛火燃尽时,门才被推开。

我的心中“咯噔”一下,背过身去,全身都紧绷着。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一个温暖的怀抱将我包围。

这是我在这儿第一次感受到的暖意,纷至沓来的还有刺鼻的酒气。

看来,他醉了。

我缩在他的怀里,感受着背部传来的温度。

容隽的头靠在我的肩上,脸侧是他滚烫的气息。

我却掐着自己大腿保持清醒,可我的心止不住地怦怦跳。

诡异的寂静终于被打破,耳边响起浑厚低沉的声音:“我给你讲讲我的故事吧。”

这不是询问,而是告知。

“他们说,我的母亲是一个卑贱的丫鬟,生了病一个人在屋子里,没有人来医治她,在我很小的时候她就病死了。尽管名义上是六皇子,可这宫里连个太监都不把我当人看。挨过饿,受过毒打,不知道钻过多少人的裤裆。”

“直到,一个同样衣衫褴褛的男孩,带着躲在狗洞里的我偷偷爬上了城楼。我们看到了壮阔的万里江山,他一一指过,告诉我,日后这些都属于我们。”

“他就是当今圣上,我的三哥容泽。他的母亲是弃后,他自小在冷宫受着欺负长大。就是从那时起,我的心里燃起了希望。为什么我不能改变不公的命运呢?”

“太子荒淫无度,残暴不仁。他登基后更是要把我们赶尽杀绝,所以想要活着,只有起兵造反一条路。为了保护三哥,我练就了一身武艺,为了把他护送上皇位,费尽心机。”

“直到在边境被暗算,我以为我这一辈子终归还是到了终点。我保住了一条命,苟延残喘地爬到雪山上。我多么希望能接着活下去,可是所有人都希望我快些死啊。”

容隽说这些话时异常平静,如同在叙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不同往日那样暴戾,他用鼻尖轻轻磨着我的耳垂。

“你也是这么想的吧。”

我整个人像被定住了,紧缩着,分毫不敢动弹。

“可惜我还是活下来了。你知道我多少次梦到那天吗?我一点一点被白雪覆盖,没有人来。我如他们所愿,长眠于此。而自那天起,你的眉眼,你的背影,也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

“这双腿十二月时都会疼,像千刀万剐一样。我恨你们这些医者,表面说着医者仁心,装出一副良善的模样,实际上都是无心之辈,巴不得多死些人,希望我立刻暴毙。我厌恶他们的眼神,我甚至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我想让他们立刻消失。”

我能从他的语气中感受到他双目猩红,里面涌现的是滔滔不绝的恨意。

如此看来,这就是当时他要将范钧处死的原因。

容隽是个可怜人,他的心理早已扭曲,所以会无法控制地发怒。

他是那样的强大,又是那样的脆弱。

默然了许久,容隽松开了我。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伴着极为压抑的低吼。

我转身望去,容隽双眼紧闭,脸色苍白,他的唇被自己咬出血来。

容隽双臂环抱着自己,蜷缩起来,不停地颤抖着。

我大着胆子凑过去,听到他嘴里呢喃着:“冷......冷......好冷......”

我当即就明白了,这是受冻的后遗症。

我犹豫着,在他一声声压抑的低吼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心理防线刹那间崩塌了,我释然了,然后伸出双手,把整个人都贴了上去。

容隽身上的寒气让我打了个激灵,可我依旧执着地用小小的暖暖的身子,义无反顾地抱着他。我的双眼紧闭着,咬紧了牙。

他的颤抖渐渐弱了下来,气息也舒缓了。

我知道起效了,睁开眼,是他的睡颜,平静而舒缓,我从来没有见过,活像一只小狼崽。

这一夜,雪停了,异常宁静。

自从那一夜过后,容隽待我不似之前那般冷硬,尽管他说的话还是十分难听。

我们处于一种微妙的境界,谁也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

“怕你冻死,添了暖炉来。”

氤氲热气使整个屋子都暖洋洋的。

“这破门被我踹坏了,换扇新的吧。”

寒风再也无法侵袭而入。

“衣裳少了,送的新衣怎么不穿?”

容隽取了件披风给我系上,我瞬间被裹得像个粽子似的。

尽管我是个哑巴,可我也愿意把想说的写给他看,有时在纸上,有时用手写在他宽厚的掌心。

不知怎么的,他很少发怒了。

我们之间的交流也变得频繁起来。

府里上上下下都在议论,骞北王对偏院的小侍妾越来越上心了,白天也经常往那跑。

“我叫忍冬。”我在纸上工整地写下。

“我知道。”容隽一只手磨着墨,一只手撑着下巴。

“十六岁。是雪地上的弃婴,冻坏了嗓子不会说话,被范大娘捡回家养大的。”我接着写。

容隽点了点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我认真的模样。

“原本大娘打算范大哥年初回来,我们就成亲的。”

容隽停下来磨墨的手,蹙着眉头,瞪向我,然后凑到我的脸侧,捏着我的下巴逼迫我看着他。

就在他的嘴唇快要贴上来时,我瑟缩着后退了一下,然后抓住他的手,执拗地用手指慢慢写着。

“我视他如兄长。”

容隽勾起了唇角,然后握住我的手,难以克制地堵上我的嘴。

......

我那暗无天日的日子一天天地光鲜亮丽起来。

从来不曾奢望,给我带来点点暖意的会是容隽。

他以前恨我,如今,好像不一样了。

他好似开始斟酌我的喜怒哀乐,怕我整日闷着不好,允了我自由出入王府,时而还会陪去街市逛一逛,散散心。

而我对他的畏惧也慢慢消散了,就好像是纷纷扬扬的雪,最终也会融化。

甚至有时,我还会产生些许依赖......

一日午后,我躺在榻上小憩,一阵脚步声将我吵醒,是一个小丫鬟急匆匆地跑来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