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沈安安萧渊的其他类型小说《小说强嫁的皇子捂不热,重生她不要了(沈安安萧渊)》,由网络作家“常庆庆”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对了,后日永宁侯府的菊花宴你去吗?”“不去。”萧渊懒懒说。“长公主能答应吗?”李怀言一脸怀疑,“她召集了京城所有贵女,估摸着就是想给你相看。”萧渊闻言扯了扯唇,“她谁不想给相看。”“那倒也是。”说来可笑,长公主对女子喜爱的胭脂水粉,绫罗绸缎都没什么兴趣,唯独对给人说媒情有独钟,可奇妙的是,只要她看中的,最后准能走在一起。“听闻这次男宾还设宴请了今年排名靠前的新科进士,设了个什么~才华比试。”萧渊淡声说,“华笙郡主今年及笄,是到了该择选夫婿,谈婚论嫁的时候。”“公主真打算把郡主嫁给一个身世潦倒的新科进士?”李怀言皱眉。“嗯。”萧渊淡淡抿茶。永宁侯府因为姑母的下嫁已经够扎眼了,若是再和权贵结亲难保父皇不会心生芥蒂,毕竟,他连自己儿子都...
《小说强嫁的皇子捂不热,重生她不要了(沈安安萧渊)》精彩片段
“对了,后日永宁侯府的菊花宴你去吗?”
“不去。”萧渊懒懒说。
“长公主能答应吗?”李怀言一脸怀疑,“她召集了京城所有贵女,估摸着就是想给你相看。”
萧渊闻言扯了扯唇,“她谁不想给相看。”
“那倒也是。”
说来可笑,长公主对女子喜爱的胭脂水粉,绫罗绸缎都没什么兴趣,唯独对给人说媒情有独钟,可奇妙的是,只要她看中的,最后准能走在一起。
“听闻这次男宾还设宴请了今年排名靠前的新科进士,设了个什么~才华比试。”
萧渊淡声说,“华笙郡主今年及笄,是到了该择选夫婿,谈婚论嫁的时候。”
“公主真打算把郡主嫁给一个身世潦倒的新科进士?”李怀言皱眉。
“嗯。”萧渊淡淡抿茶。
永宁侯府因为姑母的下嫁已经够扎眼了,若是再和权贵结亲难保父皇不会心生芥蒂,毕竟,他连自己儿子都时刻提防着。
所以选一个没家世,有几分才能,品行端正之人嫁了于华笙是最好的结果。
“哎,你说男席有才华比试,女眷席面是不是也会有?”李怀言眼睛直冒光。
萧渊淡淡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啧,我不是想看女人,花楼的女人可比那些女人强多了,掏银子解决又不用负责。”
他是个随性洒脱的人,可受不住被成亲束缚住。
“我是在想~”他单手托着下颚,桃花眼半眯起,看着萧渊,“往年不论什么宴会,魁首都是端三姑娘,没甚意思,你说今年,会不会有变化?”
萧渊端茶盏的手一滞,淡淡看着李怀言。
“你想啊,沈大姑娘刚回京,沈夫人一定会让她参加吧,她可是由沈老夫人一手教养长大,沈老夫人那是什么级别,端三在她面前就是小喽啰,若说沈姑娘什么都不会,我是不信。”
沈老夫人那般人物,怎会将唯一的孙女养成废材。
“那日宫宴上,她指定是为了不嫁给你才那么说的,实则才华不输当年沈老夫人也说不一定。”
李怀言越说越觉得有道理,“不成,后日宴会我得去瞧瞧,说不定有惊喜呢。”
半晌都没有听到萧渊说话,抬眸就见他眼帘微垂,脸色沉暗似乎不怎么高兴,眸中浸着冷意。
“你,你怎么了?”
“没什么。”萧渊唇瓣浮上一丝冷意,“待在府中无聊,去瞧瞧也好。”
他倒要看看,那女人画技如何出众,敢说他的画是破烂。
——
沈安安到了南华街时,百姓已经排好了长队,只是人数明显比前两日多了不少,拥挤不堪。
“这是怎么回事?”
管家愁的抓了抓本就没几根头发的脑袋,“姑娘,您可算来了,今日一早其他街的流民都给涌这来了,说是咱们的粥浓稠,吃了扛饿,可依这趋势下去,咱们的米连五天都扛不住,最多明天就没了。”
沈安安蹙眉,一眼望去,人数竟是比昨日多了一倍不止。
管家又道,“东街,北街,还有端家和陈家在呢,这…着实不怎么妥当。”
如此无异于在打端陈两家的脸,平白的得罪人。
“嗯。”沈安安应了一声,没再言语。
“……姑娘,要不老奴告诉他们数量有限,让后头的人不必等了,回自己的区域去。”
沈安安,“不用。”
不用?管家眼皮子直抽搐,“姑娘,这样不妥吧。”
都是来施粥的,何必让端陈两家记恨上呢,况且仔细说来,独树一帜也是一种错。
沈安安道,“他们会为了白粥的稠寡而徒步走来,说明他们确实十分需要这一碗粥。”
“话是这么说,可过于标新立异,总是理亏的。”管家苦着脸劝。
姑娘心善,可心善也要讲究方式,不该将别人置于是非尴尬的境地才是。
沈安安转头看着他,突然笑了笑,“管家不过是担心沈家太过出风头,得罪了端陈两家。”
管家叹了口气,“依老爷官位,也不是得罪不起,只是姑娘做法不止是得罪他们,而是得罪了所有施善的官宦。”
如此,沈家是得了美名,却是建立在旁家污名之上,姑娘此事办的,着实是不懂人情世故。
沈安安不甚在意的一笑,“为何是咱们得罪,甩给旁人得罪不好吗?”
“啊?”管家有些懵。
沈安安勾了勾唇,“你带人去趟四皇子府,就说我改主意了,要将昨日送回去的那箱字画改为米面,今日就要。”
管家瞠目结舌,“这……姑娘,那可是四皇子,他,会答应吗。”
四皇子可不是傻子,这么明晃晃的利用和出尔反尔,他可不想有去无回。
“你就说,今日之后,恩过一笔勾销,他为了和我划清界限,会答应的。”沈安安脸上都是讥嘲。
“是。”管家僵着脸点头应下。
事情发展至如今,行不行都得试试了。
——
沈管家忐忑的到了四皇子府大门,几番纠结都没敢下车。
突然这时,有马蹄声由远及近,他抬头,就见标着皇子府徽记的马车朝这边走来,心中一颤。
有种调转马头想逃的冲动。
“主子,好像是沈府的管家。”庆丰低声禀报。
萧渊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骨节分明的手指挑开车帘朝外看了眼。
“四,四皇子。”沈管家连忙下车行礼。
萧渊淡淡看着他,好半晌不言语,沈管家只觉得后背冷汗止不住的往下淌。
“何事?”
他终于开了口,迈步下了马车,颀长的身影未靠近,压迫感就已扑面而来。
沈管家恨不能脖子断了才好,将头垂到地上去。
“老奴,老奴是奉我家姑娘之命,来,来讨要昨日那箱字画的。”
萧渊眉梢似轻挑了下,又陷入了沉默。
片刻,他说,“她不是说不收破烂吗?”
沈管家一愣,腿都打起了摆子,姑娘咋没告诉他还有这档子事,他没做心理准备啊。
冷汗顺着下颚滴落在青石地面上,沈管家声音极低,“我家姑娘说,说,送人东西当要实用,字画她不喜欢,想要换成,换成米面,今日……就要。”
越往后,沈管家声音几乎细若蚊蝇,但萧渊是习武之人,自然听清了。
他直直望着沈管家,眸子微微眯起,冷笑了一声,“才过了一夜,沈姑娘这是又后悔了。”
她当他四皇子府是什么地方,容她随意出尔反尔。
沈管家双膝一软,半跪了下去,“我家姑娘要米面也是用来救济百姓,还望四皇子体恤一二。”
沈管家已经做好了空手而归的准备,只要他小命能保住就好。
四皇子什么人,姑娘对他一再戏耍,他不算账就够仁义了,怎还会帮忙呢。
“她还说了什么?”萧渊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沈管家忙说,“姑娘还说,若四皇子答应,从此以后就恩义两清,互不相欠。”
“互不相欠。”萧渊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脸上的表情带着说不出的意味。
“殿下,请您看在那些流民的份上就出手相助一次吧。”
沈管家重重磕了个头。
萧渊淡淡垂眸扫了他一眼,冷声道,“回去告诉她,这是最后一次,救命之恩的情分就此结束,再作妖,别怪我对她不客气。”
“是是是。”沈管家一抹冷汗,连忙爬了起来。
说什么都好,只要给他米面。
“庆丰,去准备。”
“是。”庆丰又木着脸问沈管家,“你要多少?”
“大米十袋,白面三袋。”
庆丰嘴角抽了抽,要那么多,沈家姑娘是打算收留那些流民长住吗?
“跟我来吧。”
“哎,好。”沈管家连忙跟上庆丰,一道冷冽视线突然落在他身上,让他后颈一凉,立即止住了步子。
“殿,殿下,还有什么吩咐吗?”
萧渊眯着眼说,“记得告诉她,别挖空心思想着对我用什么下三滥的招数,欲擒故纵对我没用!”
“啊?”沈管家张着嘴忘了反应。
萧渊嗤笑了声,已经抬步回府了。
口口声声说不愿意,可又接二连三,以各种理由同他牵扯不清,让他十分怀疑她的动机,是否同那些女子一样在耍手段,只不过她手段更高明些罢了。
沈管家拉上东西就火速赶了回去。
下人将米面卸车,他犹疑着去了沈安安身侧,但看姑娘十分悠闲的模样仿佛肯定了四皇子会答应。
“姑娘,”
“他让你带话了?”
“……”姑娘这都知晓。
“都说了什么?是与我划清界限的话吗。”
“……是,不过除了这个还有些旁的。”沈管家小心翼翼的说。
沈安安回头看向他,杏眸冷淡平静,“说吧。”
沈管家垂下头,将萧渊最后的那番话略微修饰了下,重复一遍。
好半晌,沈安安都没有言语。
难不成四皇子猜对了?沈管家偷偷抬头,就瞧见了自家姑娘阴森可怖的小脸。
“自作多情,他当真是看的起自己,可笑!”
沈安安胸口窝着一团火,极力的压制着。
沈管家大气都不敢出,竟觉得姑娘的气场与四皇子有丝丝的相似,一样的让人生畏。
“行了,剩下的事情你应该知晓该怎么处理,就交给你了,我走了。”
今日从沈府多调了人来,也就没她什么事了。
“是。”沈管家应了一声,将沉着脸的沈安安送上了马车。
墨香缩在一角,话都没敢多说几句。
马车离开,沈管家长松了口气,刚好这时,有人来报,说是端陈两家的管家来了。
沈管家应了声,理了理仪容过去了。
能坐上管家之位的都不是蠢笨之人,沈管家更为圆滑。
“粥的要求是四皇子的命令,你们也知道,前两日四皇子在这帮忙,殿下心系百姓,爱民如子,我家姑娘也不敢说什么。”
端陈两家的管家闻言,质问的话哽在了喉头,彼此对视一眼。
沈管家继续说,“我家夫人起初准备的米面和别家相当,我家姑娘也说,如此下去,粮食肯定不够,可四皇子坚持,直接从皇子府拉来了米面,君臣有别,你说,我家姑娘敢说什么吗,只能遵从。”
“唉,我们也是难做啊。”沈管家拉住陈家管家说,“你要不信我带你去看,四皇子府的米面就在后头存放着呢。”
“不必了,不必了。”那人连忙推辞,四皇子的命令,他们还敢说什么。
简单寒暄了几句,二人就赶紧离开了。
“别说,姑娘这招当真管用。”沈管家笑呵呵的说。
将四皇子拉出来,接下来估计不会再有哪家敢找了,也不会记恨上沈府,至于四皇子,他们也得有那个胆子啊。
“总管,这样做……不会被四皇子知晓吗?他会不会寻咱们麻烦啊?”
沈管家的笑顿时僵在了脸上。
“我瞧着这御史中丞家的二公子尚算不错,安安,你瞧瞧,可合你眼缘。”
沈安安放下了需要送中秋节礼的册子,抬眸扫了沈夫人手中的小画一眼。
“嗯,有鼻子有眼的,可以。”
“……”沈夫人脸黑了黑,“这是什么话,没鼻子没眼那不成妖怪了,你仔细看看,若是没问题,娘就透个口风,让中丞夫人带着他来府上走一圈,给你偷摸瞧瞧。”
沈安安无奈,倾身贴近沈夫人手中的小画,抬手扒开眼皮瞅,“嗯,不错。”
“……”
“你这孩子。”沈夫人用力一戳她的额头,嗔了她一眼。
“那明日我就让他来了。”
沈安安重新拿起册子,淡淡应了一声,反正只要不是萧渊,是谁她都没意见。
想起那个狗男人,她杏眸锐利的眯了眯。
那副画,中秋节那日得解决了才好,她可不想留着碍眼,最好能再恶心一把那死男人就更妙了。
节礼册子上写的都是同沈府交好的人家,沈夫人让沈安安一一记下来,日后若有个万一也好心中有数。
“你祖母可曾教你打理中馈?”
沈安安眨巴了下眼,“应该算是教了吧。”
只是祖母素来不喜那些,所教授的同深宅大院里的闺秀有所不同。
沈夫人对婆母的性子自是有几分了解,轻笑了笑说,“那从明日起,你就跟着娘再学一学吧,日后到了婆家料理起庶务就不会那么吃力了。”
“嗯,都好。”
上一世沈安安为了打理好四皇子府可是没少费心思,且皇子府迎来送往,要比普通官宦权贵麻烦的多,后来虽也算得心应手,但比起那些自幼受教导的还是稍差了些。
当然,并非是祖母教的不好,只是她在那上面天资有限,不会灵活运用。
待回了海棠园,沈安安想了想,走向书桌下面的画筒中扒拉了一会儿,将一幅沾满了灰尘的画卷捡了出来。
墨香看的有些莫名,姑娘不是非常不喜欢这幅画吗?那日拿回来都显然给扔去恭房中当草纸用。
也是考虑了画卷纸的硬度,这才说服了姑娘扔在了角落里落灰。
“姑娘,您怎么又给扒拉出来了?”
“废物利用。”沈安安拧着眉将画卷递给墨香,“收拾干净它,留着卖银子。”
“嗯?哦。”墨香伸手接过来抱进了怀里。
沈安安望着她,突然勾唇笑了起来。
“姑娘笑什么?”墨香一脸疑惑。
“笑、世事无常,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看开了,原来也就那么回事,昔日奉若至宝的画与人,今生再看,也不过如此。
翌日,沈安安还在睡梦中就被沈夫人派来的嬷嬷从榻上捞了起来,“好姑娘,中丞夫人一会儿就到,您该起来洗漱梳妆了。”
“中丞夫人,谁啊?”沈安安半阖着眼,呓语的问。
“诶呦,就是昨日夫人与姑娘说的那户人家啊,姑娘怎么睡了一觉就都忘了。”
“嗯?”沈安安半睁开惺忪睡眸,半晌才反应了过来,“哦,是那个有鼻子有眼的中丞公子。”
嬷嬷被她逗的哭笑不得,“可不是有鼻子有眼,那家公子老奴曾见过一次,虽说不上金质玉相,但也文质彬彬,气度卓然。”
虽然她觉得,配她家姑娘差了些,但夫人说好那就是好。
“是吗。”沈安安扯扯嘴角,半眯着眼,任由三人围着她拾掇。
御史中丞官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很小,他家公子应是文官中最拿的出手的了。
沈夫人是个八面玲珑之人,清楚皇上不愿看到沈府再与武将联姻,所以择婿的名单里全是文官,而官位都不高不低,不会太委屈了她,亦不会太打眼。
“玉姑姑。”
沈安安没开口,沈夫人就先沉了脸色,“如果贵妃娘娘是以皇妃的身份命令安安入宫,还请拿陛下的手喻来。”
“这…”玉姑姑面色有异,“沈府可是娘娘的母家,不用那么麻烦吧。”
“既知是母家,就莫言尊卑君臣之别。”沈夫人目光冷凝,“就是贵妃娘娘都不曾如此说话,玉姑姑在宫中的这些年,倒是养的高贵了。”
玉姑姑曾是沈府出去的奴婢,也是跟了沈贵妃后才水涨船高有了官衔。
她脸色逐渐变的苍白难看,可又不敢说什么,毕竟贵妃受宠是真,可身后也要依靠沈府这个强大的母家。
“是老奴一时口无遮拦,夫人莫气。”
沈夫人哼了哼,没有言语。
沈安安唇瓣勾着笑,这会儿才轻声接话,“不是安安不随玉姑姑去,而是祖母交代,要安安给她选些京城趣物送去江南,再过几日就是中秋节了,我哪里敢耽搁,实在是没空进宫陪姑母。”
尊卑是有别,可孝字最大,就算皇帝也要日日向太后请安,何况贵妃。
听沈安安又搬出了老夫人,玉姑姑嘴角动了几动,终是没说出什么话来。
“表姑娘说的是,老夫人要求排在第一,您先忙,等过些日子老奴再来。”
“嗯,那就劳烦玉姑姑跑一趟了。”
“不打紧,不打紧。”
趾高气扬的来,却铩羽而归,玉姑姑绷着脸同母女二人道别后离开,这回沈夫人送都没送。
也是她之前太客气,给了她脸面,竟敢如此说教她的女儿。
“娘。”沈安安拉着沈夫人的手坐下,“你方才是不是太凌厉了些,若是得罪了姑母,往后进宫她会不会寻你麻烦?”
她自然不会对爹和哥哥如何,毕竟血脉相连,可娘就不一定了。
沈夫人不屑一笑,“放心,她不会,你姑母虽是皇妃,瞧着风光无限,可后宫的水深着呢,若非你爹爹位高权重在她身后撑着,她怎么可能位居贵妃。”
“她不是傻子,心里清楚着呢,不会自毁根基的。”
沈安安点头,“是啊,皇宫就是一座牢笼,连活着都要靠汲营算计,也不知她当初怎么就非要嫁去不可。”
沈夫人摇了摇头,对这个小姑子也不好评价。
“她嫁去那么些年,始终一无所出,如今为了站稳脚跟,安度晚年,定不会轻易放弃你的婚事,安安,不若娘给你早些定下来吧,也让她别惦记着了。”
她和夫君早就明确表示了并不赞同女儿嫁去皇家,可小姑子是个固执的,不怕她做什么,就怕她求去皇上面前,毕竟如今局势,皇上已有意让沈家和皇子联姻,拴在一起了。
沈安安吐出一口气,有些无奈,“听母亲安排吧。”
“好。”沈夫人笑笑,“我这就派人给长公主那透个口风。”
沈安安福了福身,离开了沈夫人的院子。
她垂眸思索着什么,刚步入游廊,就被一道关心急切的声音唤住。
“大哥,你怎么在这?”
沈长赫面色不佳,“我明日休沐,今日就回来的早些,听说姑母又派了玉姑姑来接你进宫?”
“嗯。”沈安安点头,接着说,“不过母亲替我拒了,没有答应。”
“就不该答应。”沈长赫长松了口气,“安安,皇家的门不是那么好进的,皇家的媳妇更不是那么好当的,你一定不能答应姑母。”
“嗯,我知晓,大哥放心。”
沈长赫这才露出了一丝笑容,与沈安安一同往回走。
“明日我陪你出府。”
“娘都是为着你前程思虑,若非沈家门第好,我是万万看不上那等妖媚之姿的。”
孟成拧了拧眉,却也没同孟夫人争论什么。
“日后就算娶进门,你也不能日日同她厮混—起,要以前程为重,那姑娘,被宠的忒无法无天了些,娘得好好教教她规矩。”
“你瞧瞧,她方才怎么和我说话的,那个傲慢无礼的劲儿。”
孟成不耐的偏开头看向窗外,他也觉得方才沈安安的话有些重了,不该对长辈如此。
可人家身份家世摆在那,有傲气的资本,哪是以前那些可以任母亲说教揉捏的小门小户。
孟夫人还在小声嘟囔,“来时四皇子身边的侍卫都说,那沈姑娘是从江南回来的,礼仪规矩肯定不是特别好,门当户对不—定瞧的上她。”
否则也不会屈居攥他们家了。
既然如此,她端端架子有什么不行的。
“你可知,当初四皇子庆功宴上,贵妃娘娘有意让皇上指婚沈姑娘和四皇子?”
孟成垂下了眸子,淡淡应了—声。
孟夫人说,“沈府门第堪配皇子,可后来却不了了之,定然是四皇子瞧不上沈安安。”
毕竟连四皇子身边的人都如此说。
孟成蹙了蹙眉,并没有说什么。
“旁的还好,可别是那沈姑娘身子有什么毛病才好,不成,回头娘得打听打听,可不能娶个身子有缺陷的回去。”
就算要娶,也能和沈太尉谈谈条件。
——
沈安安回了宴客厅,沈夫人正与长公主聊的投缘,眼瞅着日头渐渐西移,依旧没有离开的意思。
沈夫人便吩咐了她备晚膳。
长公主也不推辞,渊儿千叮咛万嘱咐让她等他来接,指不定是有什么大事呢。
吩咐了厨房,沈安安安静坐在沈夫人身边听二人谈天说地。
想着上—世如此不好说话的长公主原也有如此健谈的—面,但又或许是因为不喜她才会不好说话吧。
“安安。”
沈安安抬头,触及长公主和善的目光,—愣。
“你觉得孟家儿郎如何?”
沈安安斟酌了—下,说,“孟公子尚算不错,孟夫人应不是很好相处。”
长公主拧了拧眉,沈夫人立即问,“为何如此说,可是那孟夫人对你说了什么?”
就先前聊天来看,那孟夫人除了爱吹捧些,好像也不是很难说话啊,可她更信女儿的话。
“你有什么尽管说来,本宫对孟家也不是特别了解,还是那日同你母亲聊起,—时觉着尚可才想着让你见见。”
沈安安抿唇,“也没什么,只是方才送孟夫人回去时,她……话里话外似觉得我不在京城长大,见识浅薄,让我母亲多带我走动走动,又问了—些别的。”
长公主与沈夫人的脸齐齐拉了下来。
长公主问,“她还说了什么?”
“说……我自幼在江南长大,祖母不掌家理事已久,大抵意思是怕我不曾学过这些,难堪主母之任。”
沈夫人还未开口,长公主率先冷笑了—声,“区区—个御史中丞府,还当是娶料理后宫的皇后不成,要求倒是抬的高,她那门第撑的起吗。”
沈老夫人亲手教导的孙女,还能管不好她那老鼠洞?
沈夫人脸色难看,没有言语。
长公主那话,—般人哪个敢说。
“那孟夫人瞧着挺好说话,弯弯绕倒是不少。”
长公主轻哼,“此事就此作罢。”
若非沈夫人主动提及,如此门不当户不对的亲事她是根本不会开口牵线的。
宫门外,沈家的马车早候多时,沈安安疲惫的上车,直接歪在了软垫子上。
“墨香,我想回江南了。”
墨香顿了顿,起身将车帘子都撩起,“京城很热闹的,没有连日的连绵细雨,空气也不会潮湿,等几日可以让大公子带姑娘出门游玩,这个季节游湖最合适不过了。”
沈安安勾了勾唇,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沈贵妃不远千里将她弄回来,又怎会轻易让她离开,既来之就只能则安之。
车轱辘缓缓转动,一路的嘈杂与小贩吆喝的叫卖声,都宣示着京都的繁荣。
她以前是个喜欢热闹的人,后来嫁了人,日复一日,她慢慢开始怀疑讨厌自己,恨不能每日都缩在黑暗中,不让任何瞧见,她就不用看那一张张讥嘲鄙薄的脸。
萧渊。
这个名字,用冷淡与漠然将她一步步踩入尘埃中,眼睁睁看着她成为了一个疯子。
她目光落在了对面的墨香身上,那几年,连身边几个陪她长大的大丫鬟都没能幸免,被她怒火波及,成为了她撒气的出口。
萧渊不来看她,她生气,发怒,摔东西,怪她们没有本事,没能将他请来。
久而久之,萧渊开始夜不归宿,居住官署。
可总有不长眼的非要刺激她,告诉她萧渊去了哪,都做了什么,看了哪个女子,对哪个姑娘笑颜以对,温柔体贴。
她就又开始发疯,怪纸韵手艺不好,没能给她梳漂亮的发髻,化秀美的妆容,才没能留住萧渊,让他看别的狐媚子。
屋中的摆设几乎每日一换,她哭的梨花带雨,赤脚走在玉器碎片上,只求他有片刻怜惜,正眼看看她就好。
从想要的夫妻恩爱,到只求他刹那温情。
她卑微如地上的蝼蚁,抛了自尊,教养,脸面…
可他,还是那么冷冰冰的,仿佛不论她如何做都激不起他一丝情绪,比咆哮更伤人的是漠然。
时至今日,沈安安依旧觉得,她后来的不择手段,丧心病狂,萧渊,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马车突然颠簸了一下,拉回了沈安安沉溺的思绪。
“姑娘,前面路被几辆马车挡住了。”车夫声音传了进来。
沈安安怔了怔,倏然起身往外看去,眼前景象与上一世缓缓重叠。
上一世的今日,萧渊于南华大街遇刺,对方都是穷凶极恶的歹徒。
各个路口都被阻挡,以至无人得知,他险些命丧于此,是李怀言替他挡下致命一击。
哪个嘴碎又八卦的狗东西,为了救萧渊,三年后就英年早逝了。
“怎么死的就不是他呢。”沈安安念叨了一句。
“姑娘说什么?”
“说里面有条落水狗。”倏然,她有种想瞧瞧萧渊狼狈的冲动。
看看在她面前那个高高在上的瘪犊子男人,是怎么被人摁在地上蹂躏暴打的。
这一刻,她无比希望他死,赶紧死。
“哎,沈姑娘,又是你,缘分可真是奇妙,又让我们给遇上了。”身后传来气喘吁吁的小跑声。
沈安安面色一僵,回头就见李怀言招着手冲她跑来,眸中升起惊恐。
他不该在里面等死吗,怎么会出现在这?
“你怎么在这,你不是和萧渊在一起吗?”
李怀言撇撇嘴,“不提也罢。”
说着不提,他还是碎碎叨叨的将事情经过复述了一遍,“我也是好心,不曾想那个没心没肺的直接就给我赶下车了。”
“哎,沈姑娘可否搭我一乘,我可以给你银子。”
“不可。”墨香蹙眉拒绝,“我家姑娘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如何能与外男共乘一辆马车,李公子此话委实荒诞。”
“我不坐马车里面,就和车夫挤挤就成。”李怀言好脾气的和墨香商量着。
沈安安却愣愣的看着他面容,呆呆出神。
李怀言算不算是因为她改变了命运轨迹。
“沈姑娘。”
沈安安面上突然浮上欢喜,恨不能抚掌大笑。
没了李怀言挡刀,那死的不就是萧渊了。
真是重生后最大的喜事了!
“沈姑娘,在下虽然落魄,却也不是没有底线的人,银子可以给,但绝对不卖身。”
李怀言被沈安安惊悚的笑吓退了一步,嘴上仍发着骚。
沈安安笑容敛起,阴沉沉的看了李怀言一眼。
上一辈子若不是他,萧渊早早死了多好,一了百了。
“忠叔,从北城门回府。”
“是。”车夫调转马头。
“哎,沈姑娘。你怎么能见死不救,身为姑娘家,要心存仁善,乐于助人才可爱。”
李怀言拍着车窗。
“喂,你捎我一程,我给你银子。”
忠叔没听到姑娘发话,善意忠告,“李公子,您还是站远些吧,回头小人一抽马鞭,马儿再掀你一个趔趄。”
“……”
李怀言脸皮再厚也不能赖上人姑娘。
沈安安却倏然从车窗探出了头,“忠叔,捎带他一程。”
“是,姑娘。”
李怀言立即笑开,“我就说嘛,沈姑娘看不上那个冰块脸有情可原,若是连我这个风度翩翩,貌比潘安之人都拒绝那可就说不过去了。”
沈安安唇线拉直,算是给了他个笑容吧,只是讽刺意味十足。
李怀言只做没看见,拿扇子戳了戳忠 叔,“往里面点。”
……车轱辘再次转动起来,李怀言罕见的安静,没再碎碎念。
“姑娘,那李公子在京中是出了名的浪荡,夫人千叮咛万嘱咐不让与他沾上边。”
墨香有些担忧。
如此招摇过市,还不知外人会怎么说呢。
沈安安偏头看着窗外不说话。
比起什么名声,她更怕萧渊死不成,万一那李怀言又冲进去来个大勇无畏,她得多憋屈啊!
“你将我放在那个第三个巷子的胡同口就成。”李怀言主动要求。
再往外就是人声鼎沸的大街了。
墨香嗤笑,“他倒是挺有自知之明,还知晓为姑娘名声考虑。”
沈安安不语,李怀言,其实并不算个坏人,至少在上一世,他死之前,都对她不错。
亦从不曾附庸世人唾弃指摘谩骂于她。
李怀言许是听见了墨香的话,懒洋洋开口,“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若是个寻常姑娘本公子才不惧,可沈家的,啧啧,得负责。”
寻常姑娘大不了抬回家,可沈家姑娘,不给个说法,沈太尉不打上门,他爹也得扒他皮。
“安安,你是不是认错了?”沈长赫也说。
沈安安眸子沉了沉,缓缓站起了身,“是吗,可我记性一向不错,不可能会认错。”
女人一怔。
打了结的长发遮住了她整张脸,根本看不真切,沈安安却锐利的发现,她伸手轻掐了一旁的小女孩一下。
小女孩身子一颤,眼中立时浮上水雾,攥着沈长赫衣袍的手更紧了些,“贵人,您就赏我们一口饭吃吧,只要能跟在你身边,让我们母女做什么都成。”
沈长赫心中动容,小乞丐蓬头垢发,根本瞧不清面容,这会儿他方知她竟是个女娃。
他弯腰欲扶起小女孩,手腕却被沈安安抓住制止了。
小女孩泪眼盈盈的望着沈安安,“仙女姑娘,您就行行好吧。”
“你看我很像傻子吗?”沈安安勾唇笑了笑。
小女孩一愣。
一旁的女人身子也颤了颤,不着痕迹的往后挪了挪。
“你是不是认出了我,才故意守在这,等着蹲我大哥呢?”
小女娃眼里闪过一抹慌乱,害怕的说,“我…我听不懂您什么意思。”
“听不懂?”沈安安勾着唇,“那我问的简单些,你们从张公子那坑来的银子花完了?怎么这么快又流露街头了?”
也是这小女娃方才泫然欲泣的眼神,才让她豁然想了起来。
眼前这对母女,不正是数日前张业扬所救之人。
那个书生虽有些傻,但绝不坏,这母女二人肯离开,要么是花光了他的银子,要么就是狠狠敲诈了那书生一笔。
那日她给那书生解围,她二人知晓她身份不一般,所以今日偶遇才会盯上与她同行的哥哥。
沈安安弯腰盯了那女子一瞬,轻轻一笑,“你脸上的灰涂的倒是挺均匀的,可惜,若是我没认出你,今日恐就被你给骗过去了。”
“怎么,这是榨干了上一个冤大头,又重新寻目标了?”
女人身子隐隐发抖,不曾想如此沈安安竟还能认出她们。
“没,没有,张公子他…他条件不好,我们也是不想连累他,才…才离开的。”
“呵。”沈安安似轻哼了一声。
若是不曾听到他与同窗的谈话,她许是会信这女人的鬼话。
“沈姑娘。”一道不可思议的惊喜声响起。
沈安安回头,就见路对面,一脸喜色的张业扬从一家酒楼出来,冲她颔首笑着。
沈安安敛了冷意,回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张业扬快步走了过来,在瞧见那对母女时脸色微微变了变,“你们怎么还在这里?”
女人蜷缩了下身子,抱着小女孩没吭声。
张业扬脸色不怎么好看,“我已经把所有积蓄都给你们了,你还想如何?”
他如今只能靠做些小工维持生计,还好有酒楼看在他考中进士的份上,愿意收用他,否则他怕是连一个遮风雨的瓦角都没了。
沈长赫听了这么半晌,也大致听懂了,冷着脸将袍子从小女孩手中抽出。
“既是这位公子给了你们银子,就好生过活吧。”
生活不易,可坑蒙拐骗更让人不喜,他的善心,并不施舍予心思深沉之人。
那女人眼看计划落空,连忙抱起那小女孩走了。
张业扬说,“那日听了姑娘提议,我就与那女子划清了界限,只是她委实贪心,日日都在我做工的地方堵我。”
他也很是无奈,虽扔进去了所有积蓄,但若能买个清净也好,可不料那对母女和牛皮糖一样,难甩的很。
沈安安摇了摇头,“如此想来,那日公子出手相救只怕也是那女子提前就算好了的。”
她是眼瞎了不成,找的都是什么货色,哪里比得上他了。
想着,萧渊又倏然拧起了眉,他为何要拿那些人和自己比。
烦躁如杂草一般在心中疯狂生长,一定是因为她拒绝才心有不甘而已,一定是,他心里如此反复说。
不过那个孟家的,长的是真丑,也就那个瞎子看的上,媚眼抛的也不怕闪了眼。
“萧渊!”
“说,听着呢,”
凌辰逸一脸无语,他都说了一条巷子了,他有回复一个字吗,都听去哪了。
“我说,你可知沈家夫人为何会瞧上御史中丞家的儿郎?”
萧渊耷拉着的眼皮掀了掀,缰绳往后拉了拉,将速度慢下了下来,状若无意的问,“为何?”
凌辰逸一笑,“沈文位居太尉,是武官之首,不论是同文官之首的丞相还是武将之家,皇上都不会喜闻乐见,御史中丞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于文官中影响寥寥,皇上不会在意。”
他唇瓣浮着讽刺的笑,“当时我娘可是给了沈夫人不少选择,她却只看了那些官员家的儿郎,可见沈家是有意要深藏若虚,中立了。”
沈家可代表着朝中一股不小的势力,若非另两个皇子娶了正妃,定是不会放过和沈家联姻的机会。
“沈文可真是老狐狸,生了个女儿送出去养了这么多年,若非是贵妃娘娘暗暗使劲,怕这半辈子都不会接回来的。”
萧渊眸色深沉晦暗,遥遥望着前路,并不言语。
“可惜,那姑娘没瞧上你,否则有贵妃娘娘撮合帮忙,再加上沈家,你可是如虎添翼。”
萧渊凉凉的目光扫向了马车里的凌辰逸,顿时惊起了他一身的冷意。
“既是要中立,沈文自然不会将女儿嫁予我。”
“是吗?可我瞧着那沈姑娘对你的态度,可不像是爱而不得,无可奈何。”
那眼神,颇有几分旁家闺秀女子缠着萧渊时,萧渊露出的厌烦。
他攥着缰绳的手倏地紧了几分,手背青筋隐隐浮现,仿佛在攥住凌辰逸的喉管。
他偏头,深冷的眸子直直望着他,凌辰逸只觉浑身汗毛都要竖了起来。
他一直觉得,比起李怀言,他不算怂的,“好了好了,我只是顺嘴一提,我的意思是,沈家同孟家的亲事,怕是要八九不离十,也正好能借此机会向皇上表明沈府的立场。”
“呵,可我觉得,不见得。”萧渊冷笑了一声,冷冷收回视线。
他看那个女人极其的不顺眼,就偏不想让她如愿。
他打马快走出一段距离,“庆丰。”
庆丰连忙一抽缰绳跟上,“主子。”
“你进宫一趟……”萧渊冷冷的勾着唇角,低声吩咐了几句。
庆丰愣了愣,在萧渊冷沉视线扫来之前,调转马头,快速离开。
凌辰逸蹙眉回头望了一眼,又看了眼萧渊宽厚刚劲的背影,眯了眯眸子。
——
沈夫人引着长公主和孟夫人到了宴客厅,丫鬟奉上了茶水,三人你来我往,说的热闹,不知道还以为是关系很好的密友。
孟夫人想娶沈安安,对沈夫人自然是一个劲儿的吹捧,对沈安安亦是赞不绝口,夸的沈安安都有些怀疑她口中的仙子是不是自己。
“不过我家成儿也还可以,今年中了进士,名次还挺靠前的,我家老爷都说,往后成就必然要超越了他去。”
人家都夸了你女儿了,沈夫人自然要回夸一番,一时间,宴客厅成了二人互捧的地方。
沈安安垂眸抿了口茶,余光又一次扫见孟成偷觑向自己的目光。
沈安安点头,站在了殿门口—侧,里头的争吵声还在继续,她微低垂着头,仿似没听到般。
大太监在—旁眼皮直抽搐,不时瞥眼—旁的沈安安。
二人眼观鼻,鼻观心,各自沉默着。
约莫—刻钟过去,伴随着什么东西落地的碎裂声,殿门吱呀—声打开,长身玉立的颀长身影迈步走了出来,—身的寒气,冷厉骇人。
“四,四皇子。”大太监头深深垂着,哑声请安。
沈安安低着头,看不出什么情绪,跟着福了福身。
萧渊往前—步,猛然扫见了—侧提着食盒的沈安安,脚步顿了—瞬。
冷淡压迫的视线直直射了过来,令沈安安不自在的蹙了蹙眉。
他们父子吵架,同她有什么关系,那么盯着她做什么。
御书房里还有皇上余怒未消的声音,沈安安掂了掂手中食盒,抬头交给了大太监,“我就不进去了,有劳公公帮忙将贵妃娘娘的桃酥带给皇上。”
“……”大太监眼皮直抽。
她不进去,他就想进去吗?
那位主还是个只管拔毛不管顺的主,待会儿还不是他们这些奴才遭殃。
沈安安见大太监迟迟不接,干脆上前将食盒塞进了他手里,“那个,那个我有事要同四皇子说,就劳烦公公帮个忙了。”
大太监看看沈安安,又瞅了眼神色沉郁难看的萧渊,最后认命的接下。
四殿下连皇上都叫板,他有胆子说不吗。
沈安安松了口气,率先—步离开了御书房。
萧渊沉冷的眸子定在她身上,紧跟着也走了。
“你不是说有很重要的事要与我说吗?”出了游廊,萧渊盯着前方走的飞快的少女,凉声说道。
“……”
她在拿他当挡箭牌,很难看出来吗?
“哦,我突然想不起来了,等什么时候想起来了再同四皇子说吧。”
说完,她就要快步走人。
“所以,你方才是在欺君?”
沈安安猛然止住了脚步回头,红唇微抿着,—双杏眸清凌凌的望着神情冷然的萧渊。
萧渊也直直望进女子冷若古井的眸子里,心突然似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了—下。
那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再次席卷而来,铺天盖地,撩拨着每—根神经。
他沉着眸,倏然上前几步。
沈安安看着男子突然逼近的伟岸身躯,下意识后退,眉头微微拧着。
“你干什么?”
萧渊不语,脚步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沈安安面沉如水,声音仿若结了层冰霜,“站住。”
她的厌恶与抗拒太过明显,萧渊脚下—顿,那种奇怪的感觉如潮水般消失不见。
不对,那双莹润的眸子,不该以如此情绪看着他,可该是什么样的呢?
他头突然疼的厉害,犹如万千蚂蚁在慢慢啃食,恍惚间,—双同沈安安—模—样的眼睛快速晃入他的脑海,温柔期许的望着他。
萧渊摇了摇头,抬眸,映入眼帘的却是沈安安冷淡嫌弃的目光。
不对,错了,—定有哪里错了。
沈安安拧眉看着他愈发阴沉苍白的面色,脚步都有了几分踉跄,冷冷问,“你怎么了?”
萧渊不说话。
沈安安偏头,看了眼朝这边张望的宫女太监,只得忍着厌烦走向萧渊。
“我可没有对你如何,你莫……”
话未说完,她的腕骨突然被—只异常有力的大手钳制住,疼痛促使她下意识要躲,却挣扎不开。
“你疯了,这是皇宫,你究竟想干什么?”
萧渊眸子深不见底,具有侵略性的目光死死盯着沈安安,手腕—转将人抵在了廊柱上。
大户人家讲究,连施粥都要挑一个吉祥日子,沈安安看着管家送来的册子,半晌没有说话。
“大姑娘,可是…册子有什么问题?”管家小心翼翼的询问。
沈安安刚回来,府中上下对她脾气不怎么了解,只是平常碰面,觉得大姑娘应该是一个十分好相处的。
沈安安回神,将册子合上,“没什么问题,就这样吧。”
管家应声,弯腰行礼,“那老奴就下去准备了。”
“嗯。”
管家离开后,沈安安想端起茶盏喝一口茶,却因走神失手打翻了茶盏。
墨香连忙上前收拾,“姑娘别动,别让碎片伤了您。”
沈安安点头,垂头看着墨香收拾残局。
册子没有任何问题,不论是时间还是施粥时日,还是米油都和上一世一般无二。
沈夫人出身算是商贾,是后来有子弟考上进士,沈家才算改换了门庭。
商贾,最不缺的就是银子,在一众贵夫人中,沈夫人出手是最阔绰的,就连施粥都是旁家的两倍。
其实也是为了给她赚一个好名声,只可惜上一世,沈安安心拙,眼皮子浅,只争眼前的一时意气。
墨香打扫好了,才扶着她下了圈椅。
“姑娘自从回了京城就总是心不在焉的,可别是病了才好,老夫人三天两头的来信问着,就怕您住不习惯。”
“在江南闲散惯了,突然回来发生了那么多事,有些心烦罢了。”沈安安在窗棂前坐下,托腮看着窗外。
不论是江南还是京城沈府的闺阁,她都会在窗棂前放上一张书案,一把椅子,供她用来发呆。
片刻后,她吩咐墨香备了笔墨纸砚来。
“姑娘是要给老夫人回信吗?”
“嗯。”沈安安抿着唇,执笔落下的却不是字,而是院中景色。
沈家老夫人曾是京中公认的才女,沈安安才华又怎么会差,不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比之京城任何一家贵女也是不差的。
她笔下的树枝,线条流畅,不说活灵活现,也称得上栩栩如生,从花草,到院中的秋千架,都仿佛是刻下来的一般真实。
“姑娘一幅画,让奴婢好像身临其境了一般。”
沈安安笑笑,“可惜是秋天,若是春天生机勃勃时,一定会更好看。”
“那就等春天时,再给老夫人画一幅。”
沈安安笑了笑,没有说话。
来年春天太久了,她不想等。
“大姑娘。”沈夫人刚提拔上来的大丫鬟墨染轻轻叩了叩门。
墨香小步过去打开了房门,“姑娘正作画呢,怎么了吗?”
“大公子回来了,好像挨了板子,是被抬回来的。”
墨香闻言,回头看向了屋里的沈安安。
沈安安已快步走了过来,“他人呢?”
“已经抬回院子了。”墨染说。
沈安安抬脚出门,快步下了台阶,边走边问,“有没有请大夫,抬他回来的是什么人?”
“是…四皇子府的侍卫。”
沈安安脚步一顿,杏眸沉了些许。
来到沈长赫的松竹院,丫鬟小厮乱糟糟的,都忙的脚不沾地。
“大姑娘。”众人纷纷问好。
沈安安点点头,拾步上了台阶,墨香抬手叩了叩门,“大公子,姑娘来看您了。”
“进来。”沈长赫嘶哑隐忍的声音传出来。
沈安安推门进去,一眼瞧见了床榻上平躺着的男人。
他脸色有些苍白,嘴唇干裂,地上,扔着一堆带血的纱布,丫鬟正给他喂水喝。
沈安安瞬间红了眼。
眼前这一幕,与上一世大哥为了她与萧渊大打出手,而被责罚的囧境融合,出奇的相似。
“大夫呢,有没有请大夫。”她语气凌厉。
伺候丫鬟立即答,“回大姑娘,已经去请了。”
沈长赫挥手挡掉喂至嘴边的勺子,安慰沈安安,“一点小伤,不必着急,不碍事的。”
沈安安走上前,从丫鬟手中接过水碗,“你再喝一些,受伤最耗费体力了。”
沈长赫一怔,沈安安的勺子已经喂到了嘴边,他连忙张口喝了下去。
妹妹还不曾如此同他亲近过,血浓于水,应是如此吧。
又喂了几勺,大夫终于被请来了。
沈安安不便在场,退去了屏风后等着。
影影绰绰看不清人影,但能听到沈长赫隐忍痛苦的低吟。
两刻钟后,大夫给他处理好伤口,开了药方去煎药。
沈长赫看了眼屏风后倒映的窈窕身影,勉强勾了勾唇,声音嘶哑,“怎么不出来?”
沈安安吸了吸鼻子,仰头抑制住泪水没有落下来。
“安安。”
“嗯。”她整理了下仪容,才走了出去。
沈长赫瞧见她泛红的眼,心口顿时一软,“大哥没事,你哭什么?”
沈安安别开脸,语气冷然,“那个恩将仇报的混账东西,我就不该救他。”
她恨的咬牙切齿。
沈长赫愣了愣,反应过来她是在骂四皇子萧渊,面皮抽动了下。
“都退下吧。”
“是。”屋中丫鬟小厮齐声退了下去。
沈长赫说,“若是你不救他,大哥就不是挨几板子那么简单了,恐怕命都得搭进去。”
“南华街那么大动静,禁卫都浑然不觉,确实是大哥失职,你的功不能抵我之过。”
沈安安不说话,却将不服气都表现在了脸上,“是他下令打的你吗?”
沈长赫点头,“四皇子罚的不重,也是为了堵悠悠众口,若是等皇上下令,远要比这重的多。”
沈安安用鼻音应了一声。
“娘让我负责施粥事宜,接下来恐会没时间来看你了,你在家里好生养伤。”
“好。”沈长赫摸了摸她的头。
沈安安乖巧的垂头,等他摸完才起身离开。
“姑娘,夫人和大公子好像都喜欢摸您的头。”墨香笑着说。
沈安安“嗯”了一声,以前,她总觉得他们是将她当小孩子看,可后来才懂,那是疼爱的表现。
秋风萧瑟,青石小路却被打扫的很干净,一片落叶都瞧不见。
她很怕冷,只是初秋就紧闭了门窗。
次日,她起了个大早。
墨香给她梳妆打扮,“虽说是秋季,阳光不算炙热,但风吹日晒的,还是要多涂一些雪肤膏,姑娘皮肤细嫩。”
沈安安点头,任由墨香指腹在她脸颊与手背上揉开按压。
雪肤膏带着淡淡香气,涂上十分柔嫩,泛着光泽。
沈安安一直都十分注重保养。
她仔细看了眼铜镜中那张芙蓉面,扯唇一笑。
这么漂亮的一张脸,她上一世怎么就没发现呢,只一股脑的捧着萧渊。
啧,那个狗男人,哪里配呢。
墨香从妆匣子里拿出了一套红宝石头面,要为她簪上,沈安安偏头,从里面挑了一支不起眼的玉簪递给她,“用这个。”
墨香一怔,“姑娘……”
这个玉簪是姑娘所有首饰里最为下乘的了,质地灰扑扑的,就是小官家姑娘都瞧不上。
“今日施粥,是救济流民,不是参加宴会选美,打扮的太过奢华没有好处。”
永远都不要在极端的环境下考验人性。
墨香给她簪上了玉簪,又从匣子里拿了一盒胭脂,指尖点了一点,给沈安安涂在了唇瓣上。
清水出芙蓉,这句话衬今日的沈安安再合适不过。
“大姑娘。”
一路上,下人们都齐声问好。
沈安安笑着冲他们点点头,收获了不少好感。
府门外,管家早备好了一切等着了。
“大姑娘,今日的米面已经运过去了,您过去就能开始了。”
“嗯。”沈安安提起裙摆上了马车。
管家带着一众婆子小厮跟在后面。
说是负责施粥,其实根本用不上她插手,一切事宜都有管家亲自盯着带人做,沈安安只是露个脸而已。
不止是沈家,其余家也都是这么做的,唯一不同的是,端侯府的端三姑娘。
心地善良,蕙质兰心,不忍百姓受苦,亲自下场帮忙。
上一世时,可是名声大噪。
当然,有一半是沈安安牺牲自我,捧出来的。
东街和南华街的岔路,马车又一次停了下来。
沈安安知晓,是和端三姑娘的马车遇上了。
不过这一世,她并没有和萧渊定亲,那端三姑娘怎么依旧不依不饶。
啧,想来是因为皇上有意给二人指婚吧,那位小肚鸡肠的三姑娘心里不痛快了。
“姑娘……”管家刚一开口,沈安安懒散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让人去丈量,谁离岔路口近,谁后退让路。”
管家,“……”
他左右看了眼车窗,一脸纳闷,姑娘是怎么知晓外面发生的事情。
另一侧,一个纤纤玉指掀开了车帘,露出了一张娇柔温婉的小脸。
“这是怎么了?”
“回三姑娘,咱们和沈府大姑娘的马车遇上了,岔路口拥挤,不能供两队人马同时出入。”
端三姑娘“嗯”了一声,探头往前看去,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马车上。
那里面坐的,应就是沈府大姑娘了。
只是外面这么大的动静,她竟连面都不露。
“沈大姑娘。”她轻柔开口。
车帘纹丝不动,里面人好似没有听到她的声音。
端梦梦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又唤了一声,“沈大姑娘,大路拥挤,我着急赶时间,可否行个方便。”
半晌,车帘终于挑起,露出来的却是一张丫鬟发髻的脸,“我家姑娘也很着急,端三姑娘怎么不行个方便。”
“……”
端梦梦咬了咬唇,面色赫红,“沈姑娘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东街的百姓如今都等着我,多耽误一会儿他们就多饿一分,我也是一时心急。”
端梦梦说完,却见那丫鬟头缩了回去,眉头轻皱。
下一瞬,一张芙蓉面探了出来,她趴在车窗上,一脸平静,“我误会什么了,你又不是哪种意思?”
“端三姑娘是去乐善好施,本姑娘也不是去吃喝玩乐的,难不成在端三姑娘心里,东街的百姓是人,南华街的就不是?”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端梦梦面色不怎么好。
“知道的是端三姑娘心地良善,不知道的还以为三姑娘拿百姓当筏子,给自己谋好名声呢。”
“你——”端梦梦面色一变,忙环视了下周围。
沈安安眸子发沉,注视着她的目光阴冷的很,“三姑娘不必着急,我的人已经去前面查看了,很快就能解决。”
端梦梦咬着牙,可这么多人在场,她要保持着贵女仪态,也不好说什么。
沈安安倚靠着软枕,不时抬头瞥一眼端梦梦脸色,唇角冷冷勾起。
这个地方,是她上一世声名狼藉的起源。
端梦梦是大家族教养出来的闺秀,说话绵里藏针,滴水不漏。
而她在江南长大,哪有那些弯弯心思。
她只知晓端梦梦说话柔声细语,十分友善,可不知为何,却能句句挑起她的心火。
最后,她大怒,堵死了岔路出口,与端梦梦据理力争。
只是从头到尾,都是她在发疯,在撕扯,端梦梦一副十分着急又委屈的表情,欲哭不哭。
最后,竟连沈府的人都觉得是她这个大姑娘过分了。
沈安安想着想着,突然勾唇笑了笑。
不得不说,端梦梦是个人物,至少那楚楚可怜,含沙射影的本事,她学不会。
也因为二人的龌語,耽误了施粥的时辰。
百姓们朝这边聚集而来,得知是她堵死了路,不让端梦梦出去,就对她谩骂了起来。
从娇纵蛮横,到最后,变成了她小肚鸡肠,嫉妒端梦梦才华,因萧渊与端梦梦的交情,醋意大起,故意为难端梦梦。
也是那时,她才知晓,端梦梦竟是萧渊的师妹。
“姑娘。”管家的话打断了她的沉思。
“咱们比端家多半个马头,是咱们先转的弯,端家在后。”
沈安安眼皮抬起,看向端梦梦,“端三姑娘,可听见了?”
端梦梦愣了好一会儿,染着豆蔻的手攥于掌心。
半晌,她温柔一笑,“沈大姑娘果真是个有意思的人,多大点事,也值当如此较真。”
“来人,给沈大姑娘让路。”
沈安安面色平静,“端三姑娘更有意思,都说,说话是门学问,博大精深,这学问可是被端三姑娘玩的明白。”
“……”
马车后退,沈安安没有瞧见端梦梦的脸,但想来应该很难看。
“一个江南长大的乡下佬,怎会如此伶俐难缠。”端梦梦放下车帘,面色不怎么好看。
她的口才,对上沈安安的直来直去,竟是半点不占上风。
上一次,应该是很久很久以前的闺阁中,已隔了一世。
“时辰不早了,姑娘,该走了。”张嬷嬷唤回了她的心神。
“恩。”
府门外,马车已经等在那了,沈夫人伫立在一侧,听见脚步声响起,偏头看去,一怔,旋即满眼的惊艳。
“母亲。”沈安安福了福身。
“好。”沈夫人握住她的手,“安安真漂亮。”
艳丽又不失端庄,张扬不显凌厉,温婉中透着明媚,一切都恰到好处。
“等回来张嬷嬷有赏。”
“谢夫人,都是姑娘底子好,怎么打扮都好看。”
一行人笑盈盈的上了马车往永宁侯府行去。
路上,沈夫人给她简单说了些永宁侯府的情况,沈安安都知晓,却依旧听的很认真。
“永宁侯世子也是一表人才,才华横溢,虽不抵四皇子,但也是京中炙手可热的少年郎。”
沈安安笑着点头。
那位和李怀言一样,是萧渊忠诚的跟随者,不过比起李怀言却差的远,毕竟他眼盲又心瞎,喜欢端梦梦。
上一世,可是没少讽刺挖苦她,百般挑剔瞧不上。
她懂母亲意思,但凌辰逸是绝对不可能当她夫婿的。
想着,她突然轻挑了挑眉梢,若是她没记错,凌辰逸就是在菊花宴上心仪端梦梦的,因为一幅画。
听说那日长公主设了才华比试,第一才女的端梦梦不出意外得了第一,满堂喝彩,俘获了一众儿郎的心,凌辰逸就是其中之一。
这一世,她是不是该搅和搅和呢?
“安安,到了,想什么呢?”沈夫人声音在耳畔响起,她才恍然回神,竟已到了永宁侯府。
府门外车水马龙,侯府下人恭敬的对着每一个来参宴的贵客行礼,引进院子。
夫人姑娘们遇上熟人,三三两两的寒暄嬉笑着。
沈夫人一下车就同一家夫人聊上了,沈安安规规矩矩的立在身后。
这时,突然起了一阵喧哗, 她偏头,就见一匹快马从拐角处驶出,后面还跟着一辆马车。
马背上男子身姿伟岸挺拔,肩宽腰窄,一身玄色劲装完美的勾勒出他健硕的身姿,玉冠高束着,神情冷峻,每一处轮廓都蕴藏着锋利的寒意。
他一出现,就引了不少姑娘怔怔发呆,眼睛都要直了。
沈安安目光淡淡扫过萧渊,落在了后面的那辆马车上。
是端府的,里面坐的是端梦梦?
萧渊无视那些女子投来的柔情目光,视线突然落在了人群中一个纤瘦身影上。
满头珠翠不曾抢去她半分颜色,素色长裙更突显那张小脸艳若桃李,直晃人眼。
他眯了眯眸子,打扮这么妖艳,她是来参宴还是勾搭男人的。
“安安。”
“嗯?”沈安安回眸,与萧渊深邃黑眸有片刻交汇,她面色平淡的移开,只当是空气。
“……”走近了些,萧渊将缰绳扔给了小厮,翻身下马。
距离不远,他耳聪目明,刚巧能听见沈安安那边的谈话。
“刘夫人正夸你呢,你想什么呢?”沈夫人笑说。
沈安安垂眸,做出女儿家被夸的羞涩,“一时有些走神,失礼了。”
“不碍事,不碍事。”刘夫人一双眼就差黏沈安安身上了,“以前常听您母亲提及你,不曾见到,如今一瞧,当真是月中聚雪,仙姿佚貌啊。”
“哎呀,刘姑娘也不错,刘夫人过奖了。”沈夫人拉着沈安安的手谦虚着,脸上却都是骄傲。
“咦,我家姑娘若是有沈姑娘一半漂亮,我做梦都要笑醒了。”
几人都齐齐笑了起来。
萧渊唇讽刺的掀了掀,伫立没动。
端梦梦撩起车帘,享受着所有人投向她的羡慕目光,正含羞带怯以为萧渊会扶她下马车,不想他背对着自己,微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师哥。”她娇弱的唤了一声。
萧渊似是听着了,又似是没听着,只略微侧了下头,并没有回身。
“姑娘,奴婢扶您吧。”丫鬟伸出手给了端梦梦一个台阶,她只能咬着红唇慢步下车。
沈安安并不关心她们如何,因为刘夫人这会儿,正拐弯抹角的打探她的婚事。
“安安刚回来,我想着留她两年再议亲不迟。”
“这么乖巧漂亮的女儿,要是我也想留两年,不过与择选夫婿并不冲突,若是有合适的,早早定下来也好啊。”
沈夫人笑着点头。
刘夫人接着道,“我家那个不争气的今年也考上了进士,虽说不是名列前茅,但终归有了个功名,他性子也好,不是那等游手好闲的。”
沈夫人偏头睨了沈安安一眼,客气的说,“刘夫人自谦了,刘公子在一众官宦之子中也是佼佼者了。”
“哎呀,过奖过奖了,等有机会定带他去你那拜访拜访。”刘夫人笑开了花,就开始和沈夫人敲定日子了,仿佛恨不得立即将事情给说定。
沈安安老实的跟着二人往里走,莲花小步轻移,标准的贵女仪态。
萧渊沉沉的目光定在那抹桃红上。
这女人,惯会装腔作势。
前日刚拒了他婚事,后脚就打扮成花公鸡来勾搭男人了,她是生怕嫁不出去吗。
“师哥。”端梦梦顺着他目光看去,红唇险些咬出了血丝。
“你,是喜欢沈家姑娘吗?”
闻言,萧渊收回视线淡扫了端梦梦一眼,“我不喜欢别人议论猜测我的事。”
这话说的平静,却暗藏凌厉。
端梦梦脸色一白,“是梦梦话多,僭越了,只是…祖父他近日身子不佳,若是师哥有空,可否…常去探望探望他老人家。”
端家老太爷,曾教导萧渊,一日为师,交情不浅。
“嗯。”萧渊淡淡应声,“我有事要寻长公主,你自己进去吧。”说完就大踏步进府了。
“可我也不是去见永宁侯的啊。”端梦梦咬唇嘟囔了一句。
他们分明顺路。
萧渊一离开,立时有姑娘凑近了端梦梦,“端三姑娘今日怎么和四皇子一起来的?”
“师哥去看我祖父,顺路就一起来了。”端梦梦尚算矜持。
“我瞧着四皇子待你很不一般,说不定端三姑娘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啊。”一个姑娘笑着捧端梦梦。
毕竟她家世不错又是第一才女,祖父还是四皇子的先生。
“婚事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是我等能议论的。”端梦梦一脸羞怯。
姑娘们对视一眼,莫不是端家已经在和四皇子议亲了?
端梦梦羞涩笑着,抬步进了侯府。
——
沈安安跟着沈夫人先去拜见了永宁侯夫人。
她一直垂着头,跟着众人一起福身行礼,尽可能降低存在感。
长公主并不是个爱端架子的,反而平易近人,十分好说话,性格开朗爽利。
只是上一世,因为她种种行为,她并不喜欢她,甚至可以说是讨厌。
所以她想着尽可能不要同她接触,万一是二人气场不合呢。
“这位就是刚从江南回来的沈姑娘吧。”长公主和煦的声音突然提及。
“正是小女。”沈夫人侧了侧身,让开了些位置,让长公主可以看到沈安安。
“是个美人,当真是漂亮。”长公主眸中划过惊艳,有些替四侄子可惜。
“多谢长公主夸赞。”沈安安福身,礼仪上十分妥帖。
长公主点点头,突然觉得这性子是否太温婉了些,若当真配那闷葫芦怕是会受委屈。
那混小子,就该配个泼辣些的才能红红火火。
“长公主。”小丫鬟快步走了进来,“四皇子来看您了。”
长公主脸上浮出欢喜,对屋中贵夫人说,“你们先聊着,我去去就回。”
“是。”长公主离开,方才压抑的说话声倒是大了不少,沈安安听着夫人们之间的相互恭维有些无聊。
突然有人提议说,让姑娘们去后花园赏菊花去。
都是少女自然坐不住,这会儿听到可以离开自然纷纷起身,沈安安也趁机和沈夫人说一声,随着人群出去了。
不论这一世还是上一世她都没什么朋友,一个人晃晃悠悠的跟在闺秀们身后往后花园走着,丝毫不曾注意有人比她还要靠后。
沈安安正听着前面一群人讨好恭维着端梦梦,唇瓣嘲讽的挑起。
思索着她是不是应该也参与才华比试,让她第一才女的名声……
“嘶—”
恍惚间,她右脚踝突然被重重踢了一下,整个身子失去平衡往前栽去。
前面几人听到声响回头,仓促间,沈安安瞧见了端梦梦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
突然这时,一双纤细的手托住了她的双臂,重力带的两人都一个踉跄,但幸没有狼狈的摔在地上。
沈安安额头疼的浸出了冷汗,墨香慌忙上前扶住她。
“端二姑娘,你没事吧。”沈安安看向方才扶她的女子。
“没事。”她轻轻揉着手腕。
沈安安看了眼,她的手红了一半,估计明日会发肿。
“鹅卵石小路不平,沈姑娘当心着些。”端二姑娘柔柔的说。
“多谢二姑娘。”沈安安对她道谢,转而阴冷的视线扫向了端梦梦。
她身侧那个姑娘,方才好像是走在她身后。
端梦梦心虚的移开视线,语气不怎么好的说,“二姐姐,还不走,是要和沈家姑娘一起吗?”
端二似皱了皱眉,“你先走吧,她脚受了伤,我陪她一会儿。”
端梦梦眸中戾气一闪,依旧笑吟吟的,“二姐姐就是心善,有你守着沈姑娘我就放心了,那我们就先走了。”
端二颔首,待人走后对沈安安说,“那边有一个亭子,可以去那边歇一歇。”
“好。”
她脚伤的不算重,缓了这么会儿已经不怎么疼了。
坐在亭子里,沈安安眸中浸着冷意。
她都还没寻她麻烦呢。
“沈姑娘,喝些水缓缓吧。”端二姑娘给她递了杯水。
沈安安笑笑,“多谢。”
端莹莹摇了摇头,“没什么,我正好也不想和她们一起,才顺势脱身,沈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沈安安笑笑,垂头抿着茶水。
端二姑娘心善,是个与世无争的性子,只可惜正因如此,上一世才会被端梦梦算计,最后只能远嫁他乡。
“方才伤我的那个姑娘,是尚书府家的吧。”她状若无意的问。
端莹莹一怔,垂眸并没有言语。
半晌,轻声说了句“对不住。”
自家姐妹,别人不了解,她却是了解三妹妹的,陈家姑娘会如此,只怕是她授意。
“我家三妹妹对四皇子情深意笃,许是误会了沈姑娘,回头我会劝她向沈姑娘道歉的。”
“二姑娘若是能劝的动,也不会选择远离了。”沈安安笑说。
端莹莹一哽,半晌说不上来话。
二人安静坐着,听着姑娘们嬉笑嘈杂。
原来,端二一直都知晓端梦梦是什么货色,只是一直默默不语,就连遭了算计都不曾宣之于口。
沈安安不知该说她太善良,还是愚蠢,又或是同胞血亲使然。
只可惜她爱护妹妹,端梦梦并不拿她当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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