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四的时候,一边忙公司一边还要准备毕业答辩,压力大的成宿成宿睡不着。
晚上温雪缠着他做,像是贪吃的小猫,抓着空就要吃饭。
林昭要带套,温雪嫌麻烦。
他耐着性子哄,
“不带的话,要是有了怎么办?”
温雪听明白原委笑。
“这有什么,有了就生嘛,现在又不是养不起。”
后来一次温雪月事晚了一个月,还是林昭给人熬暖宫汤时提醒,温雪自己才发现。
俩人守着试纸等着那几分钟里,女孩像是等到了什么新鲜玩具满眼期待,扫见林昭眉头轻蹙,一拳打到男人身上。
“你不想和我要孩子是不是!”
男人只是好脾气的笑笑。
“没,我就是想小孩儿是不是特软?我看电视里爸爸都让孩子骑在脖子上…”
温雪一怔。
温雪的人生中父母都是缺失的,林昭那个只会带来灾难的爹还不如没有。
他们对于父亲的概念,是电视中。
温雪偷偷看向林昭,这一时片刻的失神,脸上好像好像还能看到些少年气。
俩人盯着那张纸,从没这么认真过。
其实那一刻林昭想,老天要不然就让他们有个孩子吧…
可那张单薄的试纸被盯了十分钟,也迟迟没有显现出另一条杠。
林昭把保温桶里的汤给她递到跟前,
“你趁热喝,我抽根烟去。”
隔着被分割成小块的玻璃,温雪看到林昭看着远方失神,手里的烟长长的烟灰被风吹散。
像是个没有得到礼物却不吵不闹只是独自伤神片刻的懂事小孩。
冰冷的手搭在冰冷的台面上,林昭听着时间一分一秒流淌。
林昭想,
他和温雪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呢?
人常说时间可以抚平一切伤痛,他和温雪还会等到伤口愈合的那天吗?
那时候孩子该长大了吧。
人家都说女孩像爸,林昭原来想要真有孩子还是像温雪好,他可以一个人保护她们母女俩,现在想像自己也好。
省得看到那双眉眼,伤神。
掌心的冰冷蔓延,心脏骤然一紧。
腾然而生的不安铺天盖地的将林昭席卷,动作之快他甚至不知这慌乱从何而来。
内心顿时浮现出的答案即刻摇头甩开。
门在下一刻被推开。
林昭猛然抬头,警察看他的眼神里有一丝可怜。
“林昭,你可以走了。”
……
多年患病姜母已经瘦成了一把骨头,尚不明白爱情的年纪里经人介绍嫁给了大自己十来岁的工人,一脚踏入虎口。
怀着孕还要挨打做饭,后来有了儿子以为终于能让男人像个男人一样撑起家,却发现垃圾就是垃圾。
醉酒的脚步声像是恶魔低语,洗到发白的衣衫盖不住身上的疤痕。
熬吧,过来人告诉她,等他老了没了力气玩不动了,日子就好过了。
不见天日,少女熬到了中年。
男人没等老,先没了命。
留下一屁股债,高的矮的胖的瘦的,轮番来家里闹,一双双饿狼一样的眼睛扫视着她们孤儿寡母。
晚上哄睡了儿子,捂着嘴的哭。
钱没了,房子没了,房外大雨屋内大雨。
这鬼日子熬干了她的魂,终于一头扎到了地上。
就是,苦了她的孩子啊。
十几岁人家的孩子都是宝贝一样,她的孩子却要寒冬腊月天不亮就起身做饭,一边刷牙一边烧水一边看两眼书。
她恨自己不能死。
一次林昭回家浑身挂伤,校服被踩得不成样,腰上围着的衣服盖不住颤抖的腿。
那天炒出来的鸡蛋都是苦的。
她这个当妈的下意识知道自己的儿子经历了什么,却什么都不敢问不敢说。
她该死的,死了就不拖累孩子了。
第二天人都爬到门口了,却连门都开不开。
门推开是个高马尾的小姑娘,在她惊恐的目光中把她费力的扛回床上。
做饭炒菜。
后来小姑娘叫自己妈。
儿子给她捡回个女儿,可惜她注定苦命。
第二次病发陷入无边黑夜中时,她想老天啊把一切罪孽都归我的身上吧。
让我闺女小子好好的活。
……
林昭盯着那张毫无血色的脸,母亲已经躺了这么多年了,以至于林昭瞬间恍神。
谁说母亲死了,这不是还在吗?
可那双干枯的手冷的比他的手都凉,硬的连合拢都做不到。
林昭听着旁人小声议论,
“死了不受罪。”
“死了就解脱了。”
“抢救的时候肋骨都压碎了,骨头早就脆了。”
“植物人就是看着什么都不知道,心里都清楚呢…”
他一动不动,仿佛也跟着母亲一起死了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