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风宴上,未婚妻自然地抬手擦去竹马嘴角的蛋糕碎屑,将指腹的奶油送入口中。
那一刻,所有人陷入沉默。
但她浑然不在意。
见碗里多了份虾肉,未婚妻却厌恶地用公筷丢入垃圾桶。
“谢浩言,我有洁癖,你故意恶心我吗?”
我望着她背后冲我笑得挑衅的男人,平静地掀翻了蛋糕。
恋爱六年,我突然想放手了。
后来,前未婚妻拿着亲手做的饭菜哭着说她错了。
可我不爱吃辣的,
更不会重新爱上她。
.
“我不是说了我有洁癖吗?就算是你亲手剥的也没用。”
温玉瑶厌恶地用公筷将我刚刚放在她碗中的虾肉扔进垃圾桶。
或许觉得这样还不够干净,连忙招呼服务员为她换一套新的。
等新碗筷的空闲,她终于意识到了我的沉默,连忙为自己找补:
“你知道我有洁癖的,刚刚反应大,还不都怪你不够细心!”
“甜吗?”
我望着温玉瑶背后冲我笑得挑衅的男人,回过神来问她。
“你说什么?”
“我说,刚刚吃的蛋糕,甜吗?”
“还行吧,蛋糕不都是那样吗?你突然问这个干嘛?”
她皱着眉,“我告诉你,谢浩言,转移话题是没有用的!你刚刚的行为严重恶心到我了。”
“是吗?”
我敷衍地反问,脑海中却全都是她刚才对裴子轩的耐心温柔。
这次接风宴是特意为温玉瑶的竹马裴子轩准备的。
从刚认识温玉瑶的时候,我就知道她有一个远在国外求学的竹马。
而她也总是在嘴上挂念着裴子轩。
“我哥可厉害了,他比你聪明多了,全校就只有他拿到了常青藤的offer。”
“我哥他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但他总是护着我。”
恋爱的时候,我经常被这些话膈应。
但看着女人脸上的兴致勃勃,从来都没有打断她对裴子轩的侃侃而谈。
毕竟,裴子轩只是哥哥。
而我,才是她名副其实的男友。
就在今天,温玉瑶念叨了六年的哥哥终于回国了。
我作为温玉瑶的未婚夫,自然是要来见一面的。
更重要是——
亲自来宣誓主权的。
毕竟这么多年,因为时差原因,裴子轩这个表面上的哥哥经常在晚上给温玉瑶打视频电话。
两人聊的东西又都是我插不进去的过去。
明明我就在温玉瑶的身边,却感觉比远在异国的裴子轩离她更远。
但我没想到,当真正见到裴子轩的时候,温玉瑶的洁癖也没有她所表现的那么极端。
男人吃蛋糕的时候,不过是唇角沾了点蛋糕碎屑。
正常人都会善意提醒,递过去一张纸巾。
可温玉瑶偏偏自然地抬手擦去。
若是行动止步于此也就算了,她居然当着所有人的面,下意识将指腹的奶油送入口中。
那一瞬间,原本喧哗热闹的包厢顿时变得安静。
无数震惊的眼神落在我和温玉瑶的身上,可她偏偏没有半点察觉。
为了缓解尴尬,我把剥了壳的虾放在她的碗中,却没想到温玉瑶厌恶地连带碗筷一起扔了。
左手中指的订婚戒指突然烫得吓人。
我猛地站起身,将蛋糕掀翻。
“你干什么?疯了吗?”
温玉瑶心疼地看着裴子轩脸上的奶油,声音中充满了愤怒。
“没疯,只是看清楚了一些事。”
“婚我不结了,分手吧。”
我将不合尺寸的戒指用力扒出,甩在地上那摊奶油中,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包厢。
其实在离开的时候,我放慢了脚步。
但凡温玉瑶有心追我,她一定能够追上。
我也会顺势给她一个台阶。
可她没有。
就连裴子轩都装模作样地劝和,温玉瑶也只是毫不在意道:
“谢浩言就这性格,整天都在小题大做,别管他,过几天就好了。”
可这次我是认真的。
我再也不想和好了。
2.
逃离让我狼狈的包厢,我却不知道自己何去何从。
看着周围分着吃冰淇淋的情侣,我木然地给自己买了一个。
可怎么也感受不到他们刚才的喜悦。
口中甚至泛起了苦涩。
原来甜的不是冰淇淋,而是小情侣之间互相的喜欢。
我和温玉瑶结缘于大学的社团活动。
我和她都是形单影只。
不同的是,她总是笑着和电话那头的人说话。
就连吐槽的时候,都格外富有生机。
起初我以为对面的是她男友,等偶然间听到,才知道那是她哥。
那颗被浇灭的心突然就死灰复燃了。
既然她单身,那我为什么不去试着和她交朋友呢?
至少先从朋友做起。
我鼓足勇气对她打了声招呼。
少女摘下耳机,冲我疑惑浅笑。
“你是在叫我吗?不好意思,我刚刚没听到,可以重复一遍吗?”
夕阳穿过玻璃,将她原本娇艳的面容笼罩得朦胧。
就连空气中细小的灰尘都变成了跳跃的金沙。
我怔愣在原地,慢半拍地抬手摁在心脏处。
那个瞬间,名为心动。
从陌生人到好友,我花了三个月的时间。
研究她的喜好、暗地里研读她喜欢的书籍......
只为了和她有共同话题。
而从男性朋友到男朋友,我花了三年。
选修和我专业毫无关联的课程,风雨无阻地为她送上早餐......
可她总是和我保持正常的社交距离。
选修课上我们不是经常坐在一起,就连小组作业她都会刻意地避开我;
早餐她收下后,转眼我的微信就会收到同等价值的转账......
在我意识到自己只能和她做朋友后,我选择逐渐退出她的社交圈。
可她却不乐意。
某天我晨跑的时候,她穿着风衣默默地跟在我身后。
直到身后传来粗重的喘息声,我最后心软,问她到底怎么了。
“谢浩言,你怎么不继续追我了?”
她歪着头问我。
眼神中透露着忐忑,两只手更是纠结地缠在一起。
“追不上,所以放弃了。”
我坦然地说出这个事实,温玉瑶骤然红了脸。
“要不......你再追一次?”
“再追一次,你会答应吗?”
在我的注视下,温玉瑶微乎其微地点了点头。
后来,我们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
毕业后,也和彼此的家长见面了。
而前不久,我们刚订婚。
那枚订婚戒指,就是温玉瑶给我买的。
尺寸却比我的中指小了一圈。
我收到的时候,有些诧异。
“怎么不带我一起去看戒指?”
我话还没说完,温玉瑶不耐烦地打断:“你之前不是谁忙吗?再说了,直男的审美我可不敢相信。”
“怎么?难道订婚戒指你不喜欢吗?”
她鼓着嘴,叉腰质问的模样让我忘记了尺寸的错误。
我想着反正只是订婚戒指,连连朝温玉瑶求饶讨好。
等到正式结婚的时候,我和温玉瑶一同去现场试戴。
可我没想到,刚回国的裴子轩手上居然有一枚和我同款的男戒。
只不过,他手上的那枚,显然比我手上的要精致很多。
而他比我瘦,所以戒指圈口明显比我小。
剩下的事情,我根本不愿意往深处想。
比如,温玉瑶口口声声说精心为我挑选的男戒,会不会她在为裴子轩准备礼物时候的顺带?
3.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婚房。
打开灯的时候,家里面果然空无一人。
客厅明晃晃摆着我们二人的合照。
上面我幸福的笑意在此时看来格外嘲讽。
毕竟,作为新娘的温玉瑶抿着唇,板着一张脸。
任谁都能看出来新娘的不乐意。
我将不完美的结婚照全都扔进垃圾桶。
本来想用刀毁了这些,但当锋利的刀尖落在女人的眉眼处时,终究还是放弃了。
将有关我们二人的生活物品全部清空后,整个家骤然变得空荡荡。
当我拿着行李准备离开的时候,正好和刚回家的温玉瑶撞了个正着。
此时她正靠在门上,笑盈盈地和电话那头的人谈笑风生。
“明晚一定陪你去江滩散步,谢浩言他这次做得的确过分了,我一定好好说他。”
挂断电话后,温玉瑶见到我时,脸色骤然变冷。
视线下移,落在了我的手上。
“多大岁数了,还学未成年闹离家出走不嫌矫情吗?”
女人带着精致妆容的脸上尽是不屑,半点不见从前的爱意蓬勃。
“是分手,不是赌气离开。”
我本来以为会和温玉瑶大吵一架,再不济也会质问几句她对裴子轩的过度亲昵。
可是当真的见面,内心深处却只剩下倦怠。
疲惫到和她多说几句都会觉得心累。
“我们都订婚了,你现在说分手,早干嘛去了?”
温玉瑶还是不信。
她抬脚掠过我时,语气淡淡的。
“不就是吃了口蛋糕吗?你爱怎么闹就怎么闹。
砰的一声,房门被重重地关上。
最后一丝念想随着温玉瑶的无情消散在心头。
我在酒店办理了一周的住宿。
头一次奢侈地点了上千块钱的外卖。
当吃到久违的盐水鸭时,我却吃哭了。
原来不勉强自己陪着温玉瑶吃重油重辣的菜是件这么简单的事情。
可是为了迎合女人的口味,我忍着胃痛,吃了整整六年的辣。
窗外此时闪烁着灿烂的烟花。
我看着温玉瑶从未陪我一同赏过的江景,小声说了句再见。
在陌生的环境,我却睡得格外香甜。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就连领导都说我精神气儿变好了,办事效率都提高了不少。
在他打趣我成家后是不是要考虑立业时,我点了点头。
“之前不是说过外派苏城的人还没定下来吗?考虑下我吧。”
领导愣了很久,问了句那未婚妻怎么办。
毕竟我之前那么爱她。
我坦然说出了分手的事情。
闪送小哥打破了我和领导之间的尴尬。
是一束玫瑰花。
当我签收的时候,同事们直呼虐狗,还起哄让嫂子请客吃饭。
我看着明信片上自带的生日快乐,无奈失笑。
温玉瑶愿意花钱给我台阶下,却不愿意花几秒钟备注道歉。
下班回酒店的时候,我意外看到了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女人。
温玉瑶此时正在和前台起争执。
眼看着越来越多人不满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我将她拽到过道。
“你干什么?”
“我还想问你呢!”温玉瑶猛地将我推开,“消息不回,电话不接,你到底要闹到什么程度?”
“要不是后台显示你在这家酒店消费了,我还以为你真的赌气去流落街头了!”
温玉瑶愤怒的话中带着我熟悉的嘴硬心软。
若是以前,我肯定顺着台阶就往下走了。
可是昨晚她没来。
现在来了,也只会劈头盖脸地骂我。
“我是个有分寸的成年人,不过是和你分个手,又不是丧失了行为能力。”
温玉瑶见我难得发脾气,眉心微皱。
“少在这里阴阳怪气,今晚是阿梦的单身派对,你别忘了。”
她不提起这件事情,我差点就忘记了。
4.
我最后还是答应去了。
毕竟之前说好的要一起去,临时失约总会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可习惯性地打开副驾时,裴子轩正懒懒地靠在座椅上抽烟。
刺鼻的烟味扑面而来,我下意识皱起眉。
这幅模样却被温玉瑶误认为对裴子轩的不满。
“子轩哥不是外人,他和阿梦也认识好多年了,顺路而已......”
她解释的话还没说完,我关上副驾的门,坐在了车后座。
看着前座的烟雾缭绕,我默默放缓了呼吸。
内心深处一片荒芜。
说什么不喜欢抽烟的男人,只是温玉瑶没遇上喜欢的罢了。
等三人都落座后,温玉瑶不放心地朝我瞥了眼。
“待会儿派对上别臭脸,免得让阿梦多想。”
裴子轩随性地将烟头扔出窗外,开始明目张胆地上眼药。
“玉瑶,他不会因为我坐了个副驾就生气吧?要不换换位置?”
温玉瑶没在意,大方地替我说了句不介意,随手就把她个人专用的漱口水递给裴子轩。
“让你少抽烟也不听,漱漱口,难闻死了。”
明明是差不多的嫌弃,可是在对裴子轩时,温玉瑶的眼底的爱意都快溢出来了。
裴子轩依旧不依不饶。
他扭头看我,话中充满了挑衅。
“我和玉瑶之间没什么的,毕竟你们没在一起的时候,我们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要在一起早就在一起了,哪里轮得到你?”
“你们现在谈也来得及,毕竟男未婚女未嫁的。”
车内瞬间变得沉默。
温玉瑶冷声让我别胡说八道后,不太熟练地启动了汽车。
一路上,她开得格外地慢,时不时还透过车内后视镜看向后座的我。
可我没主动开口替换驾驶。
至于裴子轩,温玉瑶才舍不得让他吃这份苦。
温玉瑶似乎被我这副漠不关心的态度气到,油门顿时踩到底。
三十分钟的路程,生生被她压缩成了十分钟。
到了门口,温玉瑶为了报复我刚才的举动,亲昵地搂着裴子轩的手臂,高跟鞋踩在地上哒哒作响。
我跟在后面,没说话。
可刚走进包厢,就听见阿梦充满惊喜的庆祝声。
“兜兜转转,你终于还是和裴子轩在一起了。”
“我早就说过谢浩言根本配不上你,年少磕的cp终于完美......”
阿梦的话还没说完,便瞪大了眼睛看向刚进门的我。
“你们......还没分手啊?”
“分了,你刚刚说的话挺对的,青梅竹马本来就应该在一起,该离开的是我这个天仙。”
这场宴会算是白来了。
毕竟阿梦是温玉瑶的闺蜜,也是和裴子轩一个大院长大的孩子。
三个人从小就认识,我本来就是外人。
来了也只是做个默默无闻的陪衬。
口袋里的礼金突然就不想给出去了,还不如给自己买件新衣服。
我连句场面话都没说,转身就走。
这次温玉瑶追了上来。
她抓住我的手,无奈道:“上次子轩哥的接风宴你已经闹得很难看了,现在阿梦的单身派对也想搞得所有人都不高兴吗?”
明明是她们先瞧不起我的,用言语冷暴力我,在我耳边一次次说我不如裴子轩。
如今我顺着他们的话承认,反倒被视作了甩小性子。
无论是温玉瑶,还是她那些眼光挑剔的闺蜜,我一个都不想伺候了。
“我没生气,只是你闺蜜的派对,我个无关紧要的人没必要来。”
“谢浩言,你别得寸进尺,再闹这个婚我真的不结了!”
温玉瑶呼吸急促起来,双颊泛红,眼中燃烧着怒火。
“随你,你爱和谁结婚就去和谁办婚礼,反正我不和你结婚。”
我双手一摊,表示并不在意。
5.
温玉瑶没再挽留我。
毕竟好闺蜜结婚前一天的重要时刻,她还不想错过。
只是手机震动了一次又一次。
我知道是她在忙中偷闲地给我发消息。
可是从前温玉瑶总是嫌弃我过于泛滥的分享欲,以至于我已经好就没有和她碎碎念工作中的日常了。
比如那份,我推辞了很多次的外派。
为了不让温玉瑶找到我休息的地方,我解绑了亲密付,绑定了新的卡。
深夜的时候,却被她的连环电话炸醒。
“你到底跑哪里去了?有家不回像话吗?”
我迷迷糊糊地应了声,随手挂断了电话。
可美梦被打断,就再也睡不着了。
刷朋友圈的时候,意外看到了裴子轩的最新动态。
配图是十指相扣的双手。
那对熟悉的订婚对戒格外刺眼。
我看着那行文案,居然笑出了声。
裴子轩说总有人愿意深夜陪他看江景,字里行间都在炫耀温玉瑶对他的特殊优待。
难怪手机在轰炸过后有几个小时的安静。
起初我还以为是温玉瑶放弃了无望的挽回,原来她只是忙着和裴子轩重温旧时路。
但现在一切都不重要了。
我给裴子轩的动态点了个赞,蒙头继续睡觉。
次日十点,我刚在酒店吃完早饭,温玉瑶又打来了电话。
她问我在哪儿。
我看了眼领导让我休息半个月就准备去苏城的消息,随口就说在忙着上班。
可没想到温玉瑶咬牙切齿道:“周六你上的什么班?”
虽然被她轻而易举地揭穿了这个不算完美的谎言,不过我并没有放在心上。
“我爱上班,不行吗?难不成只准你每个月都外派法国出差,不准我周末加班吗?”
我冷冷地怼回去,温玉瑶质问的气势立马变弱了。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回来?家里一个人,我昨晚睡得一点都不好。”
温玉瑶的潜台词很好猜。
无非就是她害怕了,想我回去陪她。
想到还有半个月的时间,我答应了。
这次的副驾没有裴子轩,却多了一个黏糊糊的内裤。
上面还有被火燎过的洞。
温玉瑶顺着我的目光注意到那块熟悉的布料,手疾眼快地将它扔到后座。
“昨晚、昨晚我把车借给阿梦了,她肯定背着我带着未婚夫乱搞了,你别多想。”
我突然有点痛恨自己的秒懂。
我捂着胸口,到垃圾桶吐得昏天黑地。
心痛到不至于,只是觉得恶心。
等重新回到婚房,内心深处的作呕还在隐隐作祟。
甚至在开门的时候,都有些害怕房间时一片狼藉。
好在温玉瑶没敢做得那么过分。
她刚一进门,就冲我讨好地笑了下。
“你看,家里面是不是变得不一样了?”
温玉瑶小心翼翼地牵起我的手,一点点向我说着她这两日添置的新家具。
“你当时走后,我还没发现家里少了很多东西,好在我又重新布置了一遍,你看喜欢吗?”
我摇了摇头,“很丑,你直女的审美我一点都不喜欢。”
温玉瑶被我毫不留情的话刺伤,咬着唇却没敢反驳。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睛亮亮地看着我。
“你把婚纱照丢了,肯定是觉得上次摄影把我拍丑了,我们重新拍一次,好不好?”
“这次我一定笑得开心一点,好不好?”
在我的沉默中,温玉瑶眼中的光一点点消失了。
可在即将泯灭的那一刻,我答应了。
毕竟,当初我也是怀着满心的欢喜和一脸严肃的她拍婚纱照的。
怎么也要让她感受下我那时激动却又忐忑的心情。